电视剧《名捕震关东》和《四大名捕斗将军》网罗了海峡两岸的青年才俊,先后在本地两家电视台各呈法力,扮猪装虎,打得不亦乐乎。中国名捕还没撤退,车仁表版本的《四大名捕》又杀上来了――韩国明星通常会让身材和姓名一起曝光,想到这层,觉得海报上蒋勤勤、王艳、李湘的名字也有几分悲壮。引进外援针对的当然是海外市场,况且依照审查尺度,有了国际间的身材交往恐怕中国观众也无缘欣赏。有消息说,《四大名捕——逆水寒》已拍完了外景。这回担纲的是张智霖、黄智贤等人,港星加盟让四大名捕的构成越来越复杂,谁知道下一部出场的会不会是日本捕快、泰国捕快。照这个路子走上去,“四大名捕”肯定会保持在最短的时间内同一个角色动用演员最多的纪录。
影视制作史上的另一种纪录是阿历克·金纳斯创立的,这位有爵士封号的老先生在《好心与王冠》中一个人演了八个角色。金纳斯地下有知,也该感叹我们的影视制作是如此具有创造力,如此的多姿多彩吧?
那些仍然健在的老艺术家可惜生不逢时。一辈子只演了一部电影,这一部电影就让人记住一辈子。如今韶华已逝,只能演些边边沿沿的角色,再不就到《艺术人生》中发持一下余热。以他们的功力,再年轻半个时纪,能为人民群众带来多少倍的好东西啊。
老艺术家们生活在手绢时代。三十岁以上的人大多口袋里装过过绢。用来抹汗、擦嘴、包水果,把两件手提行李捆扎在一起;还可以拿来题诗、送去定情、遭拒试泪、洞房见红。许多人生记忆都与手绢有关。小朋友爱劳动可以洗手绢,作游戏可以丢手绢;暧昧的气息少不了绞动的手绢,家长把手绢折成的动物,给孩子带来欢笑……
和手绢相比,纸巾确有过人之处。处处有售,不必随身携带;用过即扔,免去清洗的麻烦;价钱不贵,人人可以接受;有不着洒花露水就带着香味。所以更快捷、更方便、更安全,甚至更普及。
一次性消费省去了很多劳心伤神。纸巾的流行是时代的选择。
英国历史学者汤因比说:“这是个粗俗的时代。”各种粗俗的文化产品都拿出来了,原因是我们不再追求精致。因为我们粗俗,我们面临的时代是我们的报应。
手绢时代的祝希娟因为有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祝希娟成了吴琼花。除了相貌特征,吴琼花这一形象的背后还有从戏剧学院学生到《红色娘子军》战士经过的出操、唱连歌、练军事动作,读革命回忆录等过程。和剧中人没有共鸣行吗?感情不到位行吗?细节上有问题行吗?不容易。因为一辈子东西都在一部电影、一个角色里了,这才让人记住一辈子。
手绢兼职太多,与主人的关系“从一而终”等等精致的麻烦如今已不复存在,瞬间的快感决定了纸巾的命运。看到本应行动不便的无情活蹦乱跳,我们也不觉得奇怪;看到冷血一脚踢过去,敌手连人带马横着飞出数丈我们只会哈哈大笑;年到铁手卡通般夸张的发型我们也照单全收不加深究。“韩国人演名捕?好啊。这多新鲜,多有意思。”因为我们觉得看一部电视剧和用一张纸巾一样,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在“四大名捕”面前,明星也成了纸巾,属于易耗消费品。
汤因比先生认为面临粗俗时代是全人类共同的文化课题。但是手绢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边看边骂、边骂边看是我们的生活方式。纸巾们上场前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所以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拼了命的温柔体贴,整蛊作怪,收回成本,赚足利息。搞笑的吕布、不搭界的曹操,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你就来吧。“你敢演我就敢写。”“你敢写我就敢演。”你们敢写敢演,我还不敢看吗?
一边看一边还琢磨:要是我们自己也炮制一个系列,什么“四大盗贼”“四大女贼”“四大淫贼”都行,能和“四大名捕”一样成功。有人像我这样喷我一通唾沫,我也认了。
发表于南方都市报2003 12 07 C55
陈学军(华明),影视剧策划、监制。一级文学编辑,广东省影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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