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看京剧电影《白蛇传》，是看特技和开打。老和尚法海一声高喝：护法神何在？天兵天将应声而至，与青白二蛇率领的虾兵蟹将一团混战，后来一个长得很象孙悟空的长毛神给了白素贞一棍，水漫金山才告终结。结尾小青用喷火葫芦烧掉雷峰塔、法海被大螃蟹吃到肚里也很过瘾。

　　十多年前看徐克电影《青蛇》，发现金山寺的领导已经年轻化，年轻的法海被青蛇抓住了把柄，于是就破坏他人/她蛇的婚姻幸福；青白二蛇与许仙的关系也不那么青白。最具冲击力的是视觉效果，至今让人还想再看。

　　如今电视剧中国观众最主流的文化消费品。前两年电视剧《白蛇传》出来了，和尚和妖精打架总是带有徐克版《青蛇》的影子。盲眼法海靠童子定位与小青飞来斗去那场戏，简直就是电影的翻版。

　　在《青蛇》与《白蛇传》之间，还有个赵雅芝、叶童版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风行神州。如今《白蛇传》还在重播，《又见白娘子》和《白蛇后传》两剧已先后上马，不断推出的翻拍的版本证明了经典魅力。

　　每逢翻拍，便有质讯：“可弄点新故事就这么难吗？”问的对！是这么难。排除业界浮躁、外行玩票等因素，找不到题材、找到了不知道如何处理、知道了如何处理编剧又不靠谱、剧本终于出来了，但错过发行的最好时机了。这种事多了去了。

　　翻拍，是节约创意成本的好办法。独特的创意常常是搅尽脑汁的结果，但是脑汁搅尽甚至连体内其它的汁也一起搅了，创意仍然得不到市场认同也是常有的事。人人都是点子大王，或者点子能屡试不爽，谁甘愿放弃创新的灵魂，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翻拍？所谓经典，往往也是翻拍。83版“射雕”，《新白娘子传奇》便是例证。白蛇传是民间传说，说改就能改。翻拍《玉观音》、翻拍《大长今》，不买版权人家还不让呢。

　　翻拍也是节约认知成本的好办法。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在日益老龄化的社会，重出江湖往往比初涉江湖更容易引人注目。以现在的制作技术，别说是人和妖PK，就是猩猩大战恐龙也不难实现。猩猩还是那个猩猩，如果片名不叫《金刚》，观众还能这么期待吗？对翻拍者来说，一举成名也好一着不慎也罢，总是得到一次与经典比肩的机会。

　　翻拍，目的在于占有资源。经典版虽好，但与自己无关，播一次要给一次的钱。翻拍完成后，三部新版海岩剧就成了江苏台的资产，自己播消化成本，往外卖还能赚钱。经典版再好，寿命总是有限。趁着《还珠格格》尚有余热推出“还珠二代”，对湖南台是一生二、二生四，四象生八卦的事。这样一来，“还珠”的钱还能再挣十年。

　　经典意味着难以超越，不超越又很难出新，而观众总是喜新厌旧的。这是翻拍的双刃剑。王祖贤在《青蛇》中的白素贞造型源自京剧版白蛇，《青蛇》却整体颠覆了京剧版的理念；京剧中白蛇美丽善良的女性形象又与之前话本及民间传说中作祟的蛇妖大相径庭。前者彰显李碧华、徐克的才智，后者则全赖田汉之功。

　　日益升级的制作技术为名著翻拍提供了想像和物质空间，降低了部分市场风险。浙江版“西游”在先，如果采用常规的神话剧制作手段，慈文（或张纪中）版《西游记》难逃起大早赶晚集的发行被动局面。目前还没听说哪部翻拍剧不是高清版，否则将难进卫视的门槛。

　　翻拍就是制播双方“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一个巴掌拍不想。双方的法码，都是巴掌拍出去，在观众中有多大的回应。一些节目公司身处业界，更关心的明年翻拍的（不管是哪一版）都出来了，每一部都那么长，四部都播完了，卫视哪有时间播别的剧？

　　实际上，没有翻拍剧，每年也有五成以上的拿到发行许可证的中国电视剧拿不到电视台的播出合约。至少翻拍四大名著都卖出去了。

　　《白蛇传》有《青蛇》和琼瑶的阴影，《又见白娘子》和《白蛇后传》能否抹平观众对《白蛇传》的记忆成为新的经典还不好说。中国电视剧在翻拍中成长却是不争的事实，“新三国”“新西游”全都投资过亿，也像经典版那样拍上一两年甚至十几年，民营公司早就破产了。既便是现在这种管理和制作方法，甘于承担风险了国营公司也是少数。

　　2009年11月

　　陈学军（华明），影视剧策划、监制。一级文学编辑，广东省影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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