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茅盾文学奖作者阿来新作《西高地行记》。
在西高地,每行到一处,都会有繁花盛放。多年来,著名作家阿来用脚和笔丈量世界,认知内心。他攀行在雪山之间,仰望苍穹,俯身凝视花草生灵……阿来曾说,行走与写作是他的宿命,于是有了这部行走笔记。从四川到西藏、云南、贵州、甘肃……阿来写大地、星光、山口、银环蛇、野人、鱼、马、群山和声音,完全去除了多余的神秘,但又不忘把读者引向广阔的精神空间。同时,作为一位植物学的痴迷者和博学者,阿来在所有文章中无一不聚焦花草树木。阿来说:“我是一个爱植物的人。爱植物,自然就会更爱它们开放的花朵。”
阿来的写作,是一种有声音的写作,这些声音,可能发自作者的内心,也可能发自山川和草木,因着有那个“雄伟的存在”,每个字都可以说话,每种生物都可以歌唱,关键的是,你是否有那个心和耳朵来倾听它。
作者简介
阿来,出生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市。曾任《科幻世界》杂志主编、总编及社长。
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80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尘埃落定》《空山》《云中记》等。《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云中记》获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五届中国出版政府奖、2019年度“中国好书”等。
内容试读
武威,武威
在我意念深处,河西走廊上好些地名都曾这样反复念叨。
一个地名,在史籍中,在地理书上,在诗句间,在想象里,反复出现,自然就会带上咏叹的调子。
在店里吃了当地饭食,在武威城中某酒店七楼有了一个暂时属于自己的房间,已是半夜时分了。临睡前,为两张床中该睡哪一张犹豫一阵,后挑了靠窗的那一张。我没有拉上窗帘,希望能被初晨的光唤醒,想要看到阳光把想象中的古城照亮。
我也的确是在那个时间醒来的。
立在窗前,触目所见,这座古城正是中国现实中典型的那一种——像一座没有前传的新城,兴之所至就仓促建成。我甚至没有失望。没有城墙、雉堞,没有佛刹……不见岑参诗中“片云过城头,黄鹂上戍楼”的情与景,没有《凉州词》中所有的景象。灰蒙蒙的水泥楼房,没有新的容光,也没有旧的味道,楼顶上密布着太阳能热水器,在视线里无尽蔓延,直到光秃秃的一脉灰色矮山跟前。
我又回到了床上。半梦半醒间,写于公元6世纪的《凉州乐歌》在耳边回响:“远游武威郡,遥望姑臧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
半梦半醒之间,我恍然在古城的市廛中穿行。错肩而过的,是各种装束、各种体貌的人们。周围沸腾着不同的语言。
某年在纽约,一位当地作家大卫陪我游走街巷,身边是来自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来来去去。大卫告诉我,有语言学家统计过,在纽约街头行走一天,可以听到一千多种语言。大的语种,小的语种,大小语种中的种种方言。恍然间,我在想,那么,在唐代的丝路上,在武威,可以听到多少种语言?或者,在这座过去叫凉州,今天叫武威的,建了又毁,毁了又建的古城中,那些泥砖木窗间,响起过多少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