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作家黎幺的首部散文随笔集《漫游的辩证法:大作家们的旅行书写》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介绍了36位大作家的经典游记作品,阐释了跨越时空的旅行对作家灵魂的塑造。书中不乏细腻的读书笔记和文学语录,共同编织成一份特殊的旅行攻略。
日前,围绕这本书的内容,黎幺接受媒体群访,讲述了在创作《漫游的辩证法:大作家们的旅行书写》时的感想与体悟。
游记是一种特别迷人的文体
作为小说写作者、文本实践者,黎幺一直有阅读游记的习惯,特别是一些重要作家的经典游记。
黎幺表示,在中文的散文传统中,专门介绍作家游记的文章还比较少。他希望用《漫游的辩证法》抛砖引玉,让更多的人去阅读游记,去欣赏游记,进而对旅行本身有更多的兴趣、更丰富的体验。
黎幺在书中介绍了36位著名作家的经典游记,每篇文章的字数不多,因此他会尽量找到一些比较重要的切入角度,赋予自己一种新的视角去看待作品。他不苛求一个更全面的角度,而是从作家的精神性,尤其是作家精神转变的角度去介绍游记。
他觉得,这个切入角度其实是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也更接近我们普通人在旅行当中所感受到的精神收获。因为我们每个人的每一趟旅行,都会对自己的收获有一个提前的预设。
旅行有点像辩证法
旅行对于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黎幺对这个主题很感兴趣,这也是他选择阅读游记的主要原因。
黎幺认为,我们之所以想要旅行,会有这种欲望,多多少少都缘于对我们自身及所处环境的一点反思。我们的旅行本就产生于故乡与他乡的对照,好像辩证法一样在“两极之间”游移。“我们身处在自己的故乡,如果想要了解自己的故乡,我们可能有几件事必须要做,一件事就是借助外人的视角来看我们的故乡,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们离开自己所处的位置,去另外一个地方,再和故乡发生对照。”
旅行最基本的功能是增广见闻。但是我们要做怎么样的旅行,才能增广见闻?黎幺认为也有点像辩证法。我们的旅行是被好几组对照决定的,除了时间、空间的对照,还有自然风光、建筑、艺术品等物质的东西与地方历史文化的对照,以及我们的想象与实际所见的对照。黎幺表示,这本书中涉及的作家都是人类文明史上相当重要的人物,这些杰出的灵魂怎么看待旅行、怎么样进行旅行,对于我们每一个普通人都是有启发的。
阅读是“精神的旅行”
黎幺认为阅读本身跟旅行的体验是很接近的,“我们自己是一个有限的存在,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在空间当中占据一个固定的位置,我们在时间长河当中显得更加渺小。但是因为有书,我们可以阅读,可以和时空当中存在过的灵魂对话,和那些把文字保留下来的人对话。”
“虽然我们是有限的,但是我们并不是只能贫乏地被局限在自己所处的位置。我们的身体可以旅行,我们的精神也可以漫游。我们的存在是可以被拓宽的,我们可以在有限的时空当中把生命拓宽一点。这是阅读可能带给我们的东西,它会把我们的生命变成另外一种不同的东西。”黎幺说。
黎幺表示,我们最好不要只阅读游记,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游记写过的地方看一看。要想获得完整的旅游体验,我们应该尽可能去了解一个地方的历史和文化,了解其他人在这个地方的体验,然后跟我们自己的来进行对照。
作者简介:
黎幺,小说写作者、文本实践者。现居南方。著有小说集《纸上行舟》,长篇小说《山魈考残编》《从始至终》,译作有《东西谣曲:吉卜林诗选》。
内容试读:
首先必须坦诚,我是个贪图安逸的人,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我是个懒惰的人,而且,我那几乎如鲸类一般巨大的惰性,在身体和精神中的分布极不均匀。要我振作精神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若非要我从床上起来运动运动,哪怕仅止于抻抻臂抬抬腿,那也是要命的苦役。所以,起源神话中那种用泥包住火的造人方式,在我看来,倒也有几分可信。
话到此处,您大概了解了,对于我这摊烂泥而言,旅行并非乐事。每回出门在外,往往在疲惫实际到来之前,仅仅因为预期它的到来,我便已叫苦不迭。若实在不巧,有谁出于对我的误解或与我的某种不易断绝的密切关系,必须同我一道游玩,那就免不了遇到扫兴的时候。所以在此,我想先跟亲友们道个歉:我知错了,但若要我改,恐怕是改不了的。
不过,对精神的旅行,即所谓“神游”,我倒是相当擅长也相当热衷。发呆,做梦,或者躺在榻上凝视一只小猫的眼睛,之于我,便等同于漫步方外,遨游太空。而阅读,无疑是这种种可供懒人搭乘的“灵魂舟楫”中最为便捷高效的一样。与那些信马由缰的遐思相较,它不仅指明了有趣的目的地,还为我指派了高明的导游作陪。更何况,在文字间跋涉的愉悦和艰辛,与那些寻幽探胜的旅程也有几分相似。
这种“阅读观”与“旅行观”其实早已在我的心底发端,甚至可以追溯到我识字之前的“蒙昧期”。我的记忆中一直保留着一幅画面:一个遥远的夏夜,一座方方正正的小院像一只敞开的盒子,我坐在院里,靠在椅背上仰望夜空,满天星斗以其温柔璀璨的光辉和妙不可言的排列,向我传达已在宇宙中绵延了亿万年的意义。这种对浩瀚的阅读,是一切阅读的开始,让我在面对书本时,总在期待着与“远”和“阔”的相遇。
正因如此,我爱阅读游记,而在其中,我尤为偏爱那一类不仅从空间的角度介绍一次旅行,更从象征的角度阐释一次旅行的作品,而在其中,我又特别偏爱那些大作家所写的游记。对于我,这些作者本人就是既壮丽亦险僻的精神景观。
事实上,许多文学史上的巨人都有游记存世。这种优雅而轻盈的文类,对于诗人或小说家而言,都是非常好的修辞练习。更何况,游记这种文体形式本就出自最纯正高贵的文学源头,无论是史诗《奥德赛》,还是骑士罗兰或贝奥武夫的冒险故事,都在虚实难辨的文字世界里孕育了游记的雏形,正因如此,喜欢做梦的堂吉诃德才会明白,他得骑上他的瘦马,和骡背上的桑丘并辔而行,四处游历,才能留下值得为人传颂的事迹。
很可能,那些大作家对于旅行书写的重视程度远甚于评论家和读者对游记作品的重视程度。将游记视为“次要之作”或“消遣之作”,着实是一种令人伤心的偏见。
就我个人的观感而论,游记拥有显而易见的文学魅力。
南方网、粤学习记者 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