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传
戴应新,男,汉族,生于1938年,陕西省蓝田县人。1961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先后在陕西省文管会(与省博物馆合并时期)、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后改为“院”)工作至退休。曾被聘为陕西省文物局学术委员会委员。主要从事田野发掘、考古研究和文物征集工作,参与或主持的重大考古发掘工程有秦都咸阳遗址、周原遗址、统万城遗址、青龙寺遗址、九成宫遗址、长安西周丰镐两京遗址、唐大明宫遗址、王宿里战国墓葬、府谷宋代墓葬、长安韦氏家族墓葬、西安何家村唐代窖藏(金银器)等十几项。
其发表的论文、报告和主要著作有:《陕西岐山贺家西周墓葬》《贺家史官墓》《折氏家族史略》《赫连勃勃与统万城》《陕西神木县石峁龙山文化遗址调查》《泾阳高家堡戈国墓》《长安凤栖楼原韦氏家族墓地墓志辑考》《陕北地貌变迁的历史教训》《关中水利史话》《解放后发现的医药资料考述》等一百余篇和十余部专著。
2024年戴应新在家中接受南方网首席记者任田采访
解密何家村宝藏
戴应新:“1970年我32岁,10月初的一天,收容站基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银罐子,相当大,就报告给文管会,当时派了三个人去那里钻探,时间不长打了十几个孔,就把装金银器那个大缸打穿了,底下打到个银盘子上,咣当一下把探铲弹了一下,听到声音不敢再打。回来通知我说明天一起去发掘。第二天是个礼拜天,我9点在食堂吃过饭以后告诉了王仁波,我骑一个公家的破自行车把他带上。到那时候,他们已经把缸的口部挖出来了,用一个银渣饼盖着,口部是一块方形青玉,青玉底下是银盘子。我和王仁波就跳下去,接应他们挖,挖到11点,博物馆的馆长带着文物修复工老董来了,到挖至瓮底,三个人在上面拉,三个人在底下向上推,顺着上大下小发掘坑的坡势把它推上来,本来装起就要走,还不到12点,收容站来人了说他们上级领导要来看,收容站属于公安系统,我们就把很重的罐子弄到院子里的一个教室里面。”
“教室原有的桌子凳子已经集中到窗台底下,空出来半间教室,在那里我们要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提取,是杭德洲往外取,王玉清接、罗中如摆,我、王仁波、严文洲和老董四个人围着看护:银盘子有很多,有的上面还有字,鹦鹉罐打开半罐子水,里面三坨金箔,在水里半浮半沉着,在上面的十二条金龙非常漂亮(后来丢了6条)。当时把金龙都摆出来,我把手伸进去,里面是紫石英、白石英、黄玉、翡翠,盒盖上都写着(重量),琉璃多少,翡翠多少……我把它们拿出来,挺沉的。金杯子上面镶嵌着珠宝,往外一拿,镶嵌的东西就往地上掉,我们很小心把它放在地上,收容站的一员工拿起来看,当时地上还有泥,老董大喊‘轻一些’,那人说‘我就这样怎么啦?’吵起来了,严文洲说老董你少说两句,那人又说‘啥水平么?’后来我把地下掉的珠宝捡起来放入金杯,你看现在陈列的那金杯镶嵌部分一个坑一个坑,以前全部是镶嵌珠宝的。”
“我们盯着东西,把盒子都打开,一直等到两点多三点领导来了,对药物尤感兴趣,严主任要我讲解:我在‘文革’中自学了中医,所以我对那些药物了解一些,比如说钟乳石薄如蝉翼者名上等乳;光明砂(朱砂)这样命名是因为它光亮纯净等……讲到四点多,我们都饿了,接近五点结束领导走了,我又带着王仁波骑车回来。”
“后来博物馆在办公室摆了好多桌子(内部)展览。杭德洲跟我讲他们装好要运走的时候,一个领导秘书说领导神经衰弱需要些朱砂治病,因为我讲了朱砂镇静安眠,就有人给他倒了一盒子拿走了。在博物馆展览的时候,省上领导陪着21军军长来了,来了看见其他盒子都是满的,问这个为什么是空的?有人就实话实说了原委,领导就发了脾气,说:‘乱弹琴!文物标本怎么能吃?’跟他的随从说给某某人打电话叫他送回来,果然很快就送回来了。”
何家村出土的唐代兽首玛瑙杯
何家村出土的鸳鸯莲瓣纹金碗
“银罐子以后才去钻探发掘的,实际上钻探在前,发掘在后。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杭德洲告诉我又出了一个空瓮。1971年我们到北京办这个展览的时候也有人提出来,我们自己也聊,为什么后来的罐子是空的,而我们那次东西那么多?杭德洲说‘我分析他们不敢。’金银器就出在第一个瓮里,装得满满的。现在发掘的人都死光了,知道这个情况的只有我了。”
“那个(发现的)地方是个草木灰的大灰坑,发掘的时候也没有按照自然标来发掘,只是围着这个点挖了个直径三米的圆坑斜坡挖下去。‘文革’期间把一切框框都打破了,当时应该照相,也没有绘图。现在的观念不一样,那时候还很穷,陕西省算是对文物很重视,比较早1970年就开了文物工作会议,会议精神告诉我们:‘理直气壮地保护文物’,以前谁敢说要保护文物?第一次过了一个多月,第二个罐子出来。”
“1980年12条金龙只展出6条,案子发现(贼)从外面翻墙过来,博物馆陈列的窗子里面还是插销,贼来就把玻璃打了进去,据说,金龙在纽约拍卖会上有人见过。”
任田:“大唐遗宝”何家村窖藏堪称国之瑰宝,不仅数量巨大,同一批次1000多件文物,包含十件国家一级文物,而且代表唐代最高工艺水平,观赏性也极强,更牵涉一段非常动人的爱情故事《无双传》,颇具传奇色彩。当年32岁的戴应新先生就是最早参与挖掘工作的专家之一。如今八十六岁的老人记忆力仍好到令人惊奇,他能说出事件或史实的具体时间,文献考据的具体文字,又不拘于阳春白雪金宫玉考,说到四大农书也信手拈来。媒体提出来要采访他,都一律以“我没啥形象也不需要这些”而谢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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