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巴金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3年6月定价:33.00元
《我的家》 巴金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5年11月定价:42.00元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送来一丝一丝的哭泣,声音很低,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却弥漫在空气里,到处都是,甚至渗透了整个月夜。这不是人的声音,也不是虫鸟的哀鸣,它们比较那些都更轻得多,清得多。有时候几声比较高亢一点,似乎是直接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婉转的哀诉,接着又慢慢地低下去,差不多低到没有了,就好像一阵微风吹过一样,但是人确实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震荡,把空气也搅动了,使得空气里也充满了悲哀。”这是巴金的《家》描写高觉新在梅园吹箫的文字。1956年《家》重版时,那箫音在广大读者心灵引起强烈共鸣。一时间,中国“洛阳箫贵”。当时还是初中学生的我,也去买了一管玉屏箫,吹了好几年。
巴金有两个《家》。第一个是巴金以现实为基础,艺术创造出来的《家》。在巴金的笔下,它是一个“黑洞”:“有着黑漆大门的公馆静寂地并排立在寒风里。两个永远沉默的石狮子蹲在门口。门开着,好像一只怪兽的大口。里面是一个黑洞,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谁也望不见。”巴金对它没有依恋和眷顾。《家》的结尾用高觉慧乘船离家投身民主革命洪流的情节,艺术地描写了巴金对它的决裂:“这可祝福的水啊,它会把他从住了十八年的家带到未知的城市和未知的人群中间去。他这样想着,前面的幻景迷了他的眼睛,使他再没有时间去悲惜被他抛在后面的过去十八年的生活了。他最后一次把眼睛掉向后面看,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仍旧回过头去看永远向前流去没有一刻停留的绿水了。”《家》以史诗的气度控诉了封建制度对爱情自由和年青生命的摧残。它入选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第8位)。开明书局于1933年5月出版首本《家》。到1951年就印了33版。
第二个《家》被巴金深情称作《我的家》。它是巴金关于自己家庭生活的生动叙述,收录了巴金许多回忆性散文,字里行间充满刻骨铭心的“爱”。巴金写道:“是什么东西把我养育大的?我常常拿这个问题问我自己。当我这样问的时候,最先在我的脑子里浮动的就是一个‘爱’字。父母的爱,骨肉的爱,人间的爱。”巴金写《家》时正是一个热血青年,在《家》里主要表现一种革命情怀。巴金写《我的家》收录的回忆性散文时,则是在成熟的中晚年,血缘情怀影响了作者的情感。这在两个《家》中对他大哥的情感态度不同可见一斑。《家》是巴金为他的大哥李尧枚而写。李尧枚是《家》中高家大少爷高觉新的原型。儒教家庭伦理是一种以孝悌为轴心的等级化人伦秩序。它被高家的封建统治者用于作为扼杀青年人的个性和自由的工具,从而引发了高觉新的人生悲剧——面临封建制度的压迫和摧残,他逆来顺受。满腹积愤,只能用月夜的箫声向花倾诉。最后自杀。在《家》里,巴金对高觉新的软弱屈从做了深刻批判。而在《我的家》里,巴金却如此悲痛地怀念李尧枚:“然而一想到他是悲惨的一个,一想到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一想到我所带给他的种种痛苦,我就不能不痛切地感觉到我丧失了一个爱我最深的人了。 ”
在《我的家》中,巴金把最深的爱献给了妻子萧珊。《家》给巴金带来一个幸福的“我的家”。《家》深深唤醒了年轻一代对幸福爱情和美好生活的追求。巴金收到了许多追求他的女性书信。一天,巴金又拆开了一封信,突然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掉了出来。女孩剪着一头短发,额前还覆盖着刘海。巴金下意识地翻过背面看了看:“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阿雯1936.8”。他们通信了大半年之久,却从未见过面。最后,还是萧珊在信中写道:“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经过8年的恋爱长跑,年届不惑的巴金与萧珊结为连理。比巴金小13岁的萧珊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巴金动情的女人。萧珊曾对巴金说过这样热烈的情话:“你永远是我的神,跟我的心同在。我的目光永远地跟随着你,我的心里永远有你。”巴金则说:她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
可是,这个幸福的家在文革画上句号。萧珊得了肠癌。由于是“文艺黑线”代表人物的妻子,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直至癌细胞扩散。萧珊在巴金的眼泪中撒手人寰。“怀念萧珊”是《我的家》中最感动读者的一章,这篇文章在杂志发表的时候,某校中文系的一个女老师一边看一边哭。过了一天再去读它,那篇文字就被人撕掉了带回去了。“再忆萧珊”则再次令无数人掉泪:“十二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仿佛车子才开走不久,大门刚刚关上。不,她不是从这两扇绿色大铁门出去的。以前门铃也没有这样悦耳的声音。十二年前更不会有开门进来的挎书包的小姑娘……”
巴金将萧珊的骨灰放在自己的卧室里30年。无数个夜里,与妻子在梦里相逢成了巴金望眼欲穿的眷恋。“人死犹如灯灭。我不相信有鬼。但是,我又多么希望有一个鬼的世界,倘使真有鬼的世界,那么我同萧珊见面的日子就不远了。”在千百阕爱情的“长恨歌”里,巴金的这一段话,是我听到的最凄婉、最情深的“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