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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中国》:传承文艺经典,精讲中国故事

2022-08-13 21:35 来源:南方网

  南方网讯 《故事里的中国》(第一季)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是一部文艺作品集。

  本套书内容取材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同名大型文化节目,全书共十二章,分为上、下两册,选取《永不消逝的电波》《平凡的世界》《林海雪原》《凤凰琴》等十二部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体的文艺作品,围绕典型人物和历史故事,邀请故事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动情讲述,深入挖掘经典作品背后的真实过往,以及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记录风雨征程里那些值得铭记的中国故事,展现岁月长河里的每一处闪光。

  作者简介

  《故事里的中国》是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文化节目,由董卿担任节目主持人,田沁鑫担任戏剧总导演。节目通过“戏剧+影视+综艺”的表达方式,演绎经典片段、访谈主创人物、再现真实故事背后的情感力量。

  精彩书摘(部分)

  莫言:《红高粱》的民族血性和乡土情深,“故乡跟作家的关系,就好像是植物跟土地的关系一样,他离开了它就要枯萎。一株高粱如果不在土地上生长,那它立刻就要死亡。”

  主持人:从1984年《秋水》中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后来包括《红高粱》等作品,故乡这面大旗始终矗立在您的文学领地上,为什么?

  莫言:我觉得写作是摆脱不了故乡的,一个作家时时刻刻受到故乡的制约,因为我生于此、长于此,我所有童年的记忆、青年的记忆都与这个地方密切相关。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高密东北乡”这个文学概念,我原来一直错以为是在《白狗秋千架》中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地理名称,后来有研究者告诉我,应该是在《秋水》里边。我意识到,作为一个作家,应该有一块自己的文学根据地,有一块属于你的领土,然后才可能站稳脚跟,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所以像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地理文学名称的出现,仿佛使我从一个叫花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地主,当然,小地主慢慢地又想变成大地主,大地主慢慢地又想当皇帝,这是一种比喻。所以后来我也很狂妄地说,我就是“高密东北乡”这个文学王国的国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活,谁就要活,这就是文学意义上的比喻。总之,“高密东北乡” 这个文学地标的确定,就决定了我之后几十年的创作方向。几十年以来,我创作的故事几乎都发生在高密东北乡。当然,这个高密东北乡和真实的高密东北乡是有很大差距的。在刚刚开始写的时候,很多故事,像《红高粱》,都是有故事原型的。但后来一些现成的故事、亲身的经历是不够用的,所以“高密东北乡”也慢慢的由一个封闭的概念变成了一个开放的概念,由一个现实的地域变成了一个和历史、未来贯通的区域。有了观念上的改变之后,发生在天南海北任何一个角落的故事都可以移植到高密东北乡来。后来我也确实做了大量的尝试,把在外地的、听到的、看到的和亲身经历过的很多故事都移植到这里来了。看起来我写的是我的家乡,说一句狂妄的大话,我认为“高密东北乡”变成了中国的一个缩影,而且我也感觉到,只要在这个地方站稳就可以走向世界。

  主持人:您第一次到外面去是什么时候?

  莫言:我第一次离开我家到县城里去是14岁的时候,我跟着生产队的马车去县城里面拉棉籽油,那个时候感觉到县城已经非常的遥远了。我第一次在火车站看见了火车,以至于半夜都爬起来跑到铁路边上等待着火车从远方过来,而且认真地数着一节一节的车厢,数到六十几节、七十几节,回去好向小伙伴们炫耀。后来我到了一个更大的城市,就是18岁的时候,正好当时我大哥带着我的侄子从上海回来探亲,他要从青岛坐船回上海,我就送他去青岛。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进入像青岛这样一个大城市。现在看来,当时的青岛还不如现在的一个县城大,但是在我们这样的农村孩子的心中和眼里,青岛已经像天堂一样了。有了这两次进城的经历以后,我离开乡村的愿望就更加强烈。我为什么不能到青岛呢?我为什么不能到高密县里去呢?我要努力、要奋斗。但是没有别的办法,那时候大学也不招生了,工农兵大学生要靠贫下中农推荐,这看起来很平等、很公正,但实际上大家也都了解,名额那么少,一般的农村孩子要想通过好好劳动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当工人我想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的农村青年。唯一比较可能的就是当兵、参军,那时候阶级斗争讲得很厉害,对家庭出身要求很严格,因为我们家出身是中农,从理论上来讲,中农当然也可以当兵,但在现实生活当中可能性却比较小了,因为有那么多的贫农、下中农的孩子排着队呢,人家首先要家庭成分好的。所以我从17岁开始,每年都去参加体检报名应征,一直到了21岁,我终于当兵了,成了一名人民解放军战士。

  主持人:您年轻的时候有很强烈的离开故乡的意愿,而且后来您的确告别了高密,现在您反而又经常回去。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莫言: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想法,是50年代农村出身的一批人的共同想法。因为当时农村生活比较艰苦,年轻人都愿意到外边去看大城市、看更加广阔的世界,去当工人、去当兵、去上大学、去寻找更加光明的前途。农村青年想离开农村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谁也不愿意在农村待着。那时候我们中国的三大差别: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这些差别还是非常的大。城里人跟乡下人这两个概念,可能现在的年轻人体会不到,但是我们这样年龄的人一说起来就会知道这是天壤之别。所以我从十五六岁起,就开始梦寐以求想离开家乡,到外边去。故乡跟作家的关系,就好像是植物跟土地的关系一样,植物离开了土地就要枯萎。一株高粱如果不在土地上生长,那它立刻就要死亡。所以作家与故乡,我觉得就仿佛是高粱与黑土地的关系。我不但要从这里获得创作的灵感,还要从这里获得创作的素材和故事。

  主持人:所以现在您还会用当年您说的那句话来形容自己的故事吗?“最美丽但也最丑陋……”

  莫言:这实际上是过去的儿童式的印象,因为它是矛盾的,这也反映了我在离开家乡时的一种心态。因为我们农村青年,每个人都想脱离故乡到外面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然后希望自己能够在城里边做出更好的事情来,享受更富裕的生活。但是,当你离开了以后又觉得,这个地方有很多眷恋的东西,你的朋友、村头的那棵大树、河上的小石桥、河底的鱼虾,甚至树上的知了、田野里各种各样的叫声、婉转的鸟,都是你眷恋的。另外,在城市体验到的生活的贫困、劳动的艰苦,又让你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就是那样一种矛盾心态的描述。农村最近四十年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农民的生活和过去也大不一样。当年我们夏天是在田里边顶着炎热的太阳来锄地干活的,现在他们都坐在树下打扑克、听收音机。所以用《红高粱》里边那样一种强烈的、矛盾的、对抗的话语来描写现在的乡村是不准确的。我离开的时间越长,对它的眷恋之情越深,这是一种深深的乡愁,以至于当年在农村所受的苦难,现在也变成了美好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主持人:而且故乡也成为您的文学的宝藏,成了心灵的归宿。

  莫言:是。上个星期,我见到军艺时期的老同学,他们还在回忆当年,说我背了一摞稿纸回高密老家了。北京的编辑都知道了,说莫言已经背着稿纸回家了,过两个星期回来,一部中篇小说就写出来了。所以,我几乎所有的小说里的故事都可以找到一个甚至好几个原型。我前面也讲过,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天南海北的、古今中外的很多故事,也都被我移植到了高密东北乡的文学版图上来了。

编辑:朱绮琳   责任编辑:周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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