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网讯 《血脉》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是一部有关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者群体楷模事迹的长篇报告文学。
本书全景式展现了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者群体的楷模事迹,讲述了来自珠三角地区的上万名建设者在党中央领导下,为解决香港同胞饮水困难,克服重重挑战,用心血、汗水和智慧在东江和香江之间搭建起一条香港供水生命线。伴随香港经济腾飞,东深供水工程又历经三次扩建、一次全面改造,57年持续对港供水,保障了香港约80%的用水需求。本书通过对该跨世纪工程建设实施过程进行纪实性回顾与梳理,还原了东深供水工程各个建设时期的艰辛历程,彰显了建设者群体忠于祖国、心系同胞的家国情怀,勇挑重担、攻坚克难的使命担当,不畏艰苦、甘于付出的奉献精神。
全书共有八个章节,在叙述东深供水工程建设、扩建及改造历史的同时,穿插从建设者群体代表人物视角出发的细节描述,全方位地展现了东深供水工程建设、水质管理、维护监理等各个方面。在确保引用精准数据的同时,本书语言朴实,刻画人物形象生动,谋篇布局合理,具备较强的文学感染力。
作者简介
陈启文,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国家一级作家,国家水利部“水利文学创作特别贡献者”,国家图书奖得主。主要著作有《河床》《共和国粮食报告》等。
章节试读
如果桥头是一个寓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水的寓言。
桥头,即桥的一端。这里是东江干流从惠州博罗县流入东莞境内的桥头堡,也是东江一级支流石马河注入干流的交汇处。水,既加深了我对这片土地的印象,又在宁静地制造着某种幻觉,感觉河流和岁月正在哗哗倒淌。凝神一看,又并非幻觉,这确实是一条倒淌的河流。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里也是东江的另一个源头—东深供水的源头,
这供数千万人畅饮的生命之源,必将从这里通向桥的另一端—香港。从东江到香江,是水连起来的,从高清卫星地图上看上去,恰似一条从母腹连接着香港的脐带和血脉。
然而,在我追溯的岁月深处,又哪里有什么高清卫星地图,更没有GPS 和北斗导航系统,连一张像样的地图也没有。现在能找到的早的东江流域地图,还是东江纵队在烽火岁月中的作战图。这里就从一位东纵老战士说起,曾光,又名杞贤,我听很多人说起过这个人,无论是见过他的,还是没见过的,都是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1923年,曾光出生于广东五华县横陂镇,那里位于韩江上游。韩江是广东省除珠江流域以外的第二大流域,古称恶溪、鳄溪,这是一条洪水兴风作浪、鳄鱼噬畜伤人的凶险河流。相传,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时,率一州百姓治水降鳄,兴修水利,留下了“八月为民兴四利,一片江山尽姓韩”的千古佳话。曾光从小就是在这样的传说中长大的,这也是他的精神源头之一。而在他幼年岁月,五华被辟为中央苏区县,他在红色摇篮里成长,那红色基因融入了他的骨子里、血脉里。
1938年秋天,还是一位十六岁少年的曾光就加入了东江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的前身)。这是中国共产党在东江流域创建的一支抗日游击队,与八路军、新四军并称为“中国抗战的中流砥柱”。而东江,也是见证东江纵队创造了无数惊险传奇的一条河流。在当时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东江纵队能够奇迹般地摆脱敌军的一次次围追堵截,又能神出鬼没地一次次袭击敌人,其中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他们对于这一带地形地势的熟悉。而熟悉也是从陌生,甚至是从空白开始。那时东江纵队走到哪里,战斗到哪里,就要在哪里摊开地图。地图是他们在行军途中勾画出来的,很简陋,很粗糙,还有大量空白,而他们走到哪里,就会在那空白处标识出四周的山岭、河涌、村庄、城镇、道路,这红色的地图册就是一幅幅行走的活地图的集合。
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在东江流域历经七年血与火的淬炼,锻打出了一身干练成熟的军人气质。曾光先后担任东江纵队政治组织科干事、营教导员、团政委,在那红色地图册上,也有他添加的标识、填补的空白。而桥头也是他们当年浴血奋斗的战场,这里还安葬着六十多名东江纵队及粤赣湘边纵队的烈士,其中就有他为革命捐躯的妻子。而在烈士的长眠之地,生长着一片倔强的木棉树,这是岭南特别、热烈的树木,每年早春在长出树叶之前,那硕大的花朵就已开得如血似火。
1945年春天,根据中央指示,东江纵队司令部迁往博罗县境内的罗浮山,随后又开辟五岭根据地。曾光担任东江纵队第四支队民主大队政委,率部在象头山一带战斗,该大队又称象头山大队。1949 年 10 月 16 日,曾光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粤赣边纵队东江第三支队团团长兼政委,他率部配合两广纵队挺进东江,解放博罗,这一天也被称为博罗的解放日,而曾光担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博罗县首任县长。博罗,乃是江山之间的一块风水宝地。江是东江,环绕博罗县境近百公里,境内还有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支流与河涌;山是雄峙于岭南中南部、素有百粤群山之祖之名的罗浮山。然而,这样一片风水宝地,在战乱岁月由于堤防年久失修,每到汛期,洪水泛滥;而汛期一过则涝旱急转,又陷入了长时间的干旱。曾光在担任县长期间,率全县人民掀起了秋冬水利大会战。一位烽火岁月的指挥员,在和平年代变了身份,但军人的性情和使命感从未改变。他穿着一身旧军装,蹬着一双解放鞋,在当年的战场上重新铺开了地图,又开始指挥另一种战斗。他们一边因势利导,疏浚泥沙淤积的河道,让河水得以畅流;一边修堤复圩、建闸设堰,大大增强了抵御洪水的能力。一个旱涝交
迫、水深火热的博罗,历经几年整治,被打造成了东江流域有名的鱼米之乡——这也是曾光在水利工程建设上的次实践。直到今天,还有很多老一辈的博罗人念念不忘他们的老县长,有人说:“做官一定要做个好官,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才会记得你!”
当博罗这一方水土的命运得以改变,曾光的人生命运也发生了转折,从此转入了水利战线。从 1954 年至 1957 年,他担任韩江下游防洪灌溉工程指挥部指挥,投入了一场规模更大、时间更长的大会战,先后兴建了一批大中型引水灌溉涵闸,加固了韩江南北堤防,使韩江平原大部分农田实现自流灌溉,成为粤东农业的精华区。此后,曾光历任广东省水利厅机械排灌总站主任,省水利厅副厅长兼广东省水利电力勘测设计研究院院长,省水利厅党组副书记、书记,直至 1986 年 6 月离休,他将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水利事业上。
在曾光的一生中,还肩负了一项特殊的职责和使命——东深供水工程总指挥。
那时,曾光四十出头,正当壮年,也正是扛大梁、挑重担的年岁,但当这副担子落在他的肩上,他还是感到肩膀猛地一沉,这是“国之重任,港之命脉”啊!尽管此前,他已多次担任大型水利工程的指挥,但这个工程非比寻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水利工程。对此,周恩来总理已作出明确批示:“该工程关系到港九三百万同胞,应从政治上看问题!”
曾光还清楚地记得,1941 年 12 月,在太平洋战争爆发的当日凌晨,日军突袭香港。在香港沦陷之后,周恩来发出两次急电,“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营救被困香港的文化界人士和爱国民主人士。为此,东江纵队发动了惊心动魄的港九秘密大营救,以快的速度,从日军严密封锁、全城搜捕的香港,将一千多名文化界人士和爱国民主人士营救出来,转移到东江纵队的根据地,并创造了无一伤亡的奇迹,这堪称是香港沦陷之后的一次史诗般的拯救。而当香港同胞遭受自1884 年有气象纪录以来严重的干旱时,周恩来总理又一次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香港同胞渡过难关!”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另一种拯救。一位东纵老战士,就像当年接受战斗任务一样,一下进入了临战状态,那就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将三百多万香港同胞从愈演愈烈、越陷越深的干旱和水荒中拯救出来。
见习记者 朱绮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