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去了趟意大利首都罗马，住了两个晚上。漫步街头，举目皆是历史建筑遗存，人家的那种保护，实在出乎预料。主要马路边不过一尺来高、显见是先前时代的墙址，也完好地保留在那里。因此，虽然古罗马的恢弘建筑比比皆是，却也不乏断垣残壁，甚至成片的只是刚刚发掘过的基址情形，但仍然可以借用去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意大利电影片名，来对罗马本身进行概括，那就是：《绝美之城》。

　　以罗马为题材、为背景的电影数不胜数，经余过眼的便为数不少。关于古罗马的，有《凯撒大帝》（1953）、《宾虚》（1959）、《埃及艳后》（1963）、《角斗士》（2000）、《斯巴达克斯》（2004）、《迷踪：第九鹰团》（2011），等等。其中《宾虚》《角斗士》都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影片。但凡对古罗马历史有一点了解的人，单看片名，大抵也知影片所要表现的内容是什么了。把这些电影串联在一起，基本上就是缩微版的古罗马历史。关于当代的，有《罗马，不设防的城市》（1945）、《偷自行车的人》（1948）、《罗马假日》（1953）、《罗马风情》（2004）、《绝美之城》（2013），等等。至于没有过眼的，恕不罗列。

　　在这些电影中，罗马作为背景，城市形象可谓是泾渭分明。现代的，罗马就是现状；古代的，废墟都进行了“还原”，《角斗士》就让我们看到了完整的大斗兽场。这种还原，不似我们的半坡遗址那样，只是发掘出了柱础，上面的部分属于想象。他们的，因为斗兽场的主体轮廓俱在，基本上就是把残缺补齐。对罗马而言，“俱往矣”的，只是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各种人物，什么凯撒，什么屋大维，而它的建筑遗存，代表了罗马帝国的荣光与文艺复兴时期的辉煌，足以令今天到访的游客为之陶醉。不过，《绝美之城》的出发点，不在于介绍罗马城市本身，虽然开篇以一组精致唯美的全景镜头描绘了罗马的古老和典雅，但核心是讲述一个中年作家在罗马寻找逝去的青春记忆。如果就展示罗马作为绝美之城所散发出的文化魅力的电影而言，当推《罗马假日》，尽管该片拍摄于上世纪50年代，今天漫步其中就会发现，60年过去了，罗马还是那个罗马，不像我们这里，任何一座城市的面貌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的人，不为自己的文化特色丧失感到些许遗憾，反而津津乐道。

　　《罗马假日》的情节很简单，一位欧洲某公国的公主与一位美国驻意大利之间在罗马的一天之内发生的浪漫故事，影片片头交待了，完全在罗马实拍。因此，许愿池、万神殿、斗兽场、西班牙广场、真理之口、威尼斯广场、圣天使城堡……因为电影的作用，都成为今日游客必欲一窥究竟的所在。西班牙广场那里的雪糕卖得也贵过他处，因为“赫本”在这里吃过；真理之口那里伸一下手要收两个欧，因为“派克”在那里伸过。《罗马假日》无疑是罗马生活的童话版，与俊男美女相遇相恋大异其趣的，则是《偷自行车的人》与《罗马风情》所展示的罗马生活的现实版。童话世界中的故事赏心悦目，现实生活则可能恰恰相反，程度不同地存在着严酷的一面，但也正是这类充满对下层社会人文关怀的电影，往往更能产生震撼人心的力量。

　　《偷自行车的人》以丢失的自行车为线索，深入到战后不久的罗马社会的各个角落，让我们看到了当时罗马人的精神状况，失业、黑市、卖淫以及自私自立，在贫民世界中尤其突出。《罗马风情》展示的则是当代罗马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影片的时间段也是只有一天，从破晓之前到入夜之后，但是覆盖的人群有全方位的味道：失业者的交流，失恋女子的倾诉，券洞下栖息的流浪汉，从菜场直接赶来玩儿bingo的家庭主妇，父母听到女儿和黑人有了孩子后的震惊，墓地里的将军、参议员在“地下”斗嘴，以及老人问题、同性恋问题，等等。实际上，透过《绝美之城》中动感的音乐、疯狂的热舞，筹光交错的酒会，我们也随着主人公多少窥见了隐秘乃至有些肮脏的罗马上流社会。

　　石造的罗马，流水的市民。当代罗马不仅仅遍地“废墟”，也是一座活生生的城市。那些文化遗存并不需要刻意找寻，随处可见，且而实实在在地承载着生活。无论如何，罗马不同时期建筑的集中并存，让我们真正认识了什么叫文化传承。反观之，我们的历史文化名城已有不少，截至今年6月，光是国家级的就已有125个，但是毋庸讳言，我们这些名城仅仅是概念性的，名城中的历史文化元素每每寥若晨星，点缀而已。人家并没有这种审批和认定，但是包括全世界在内，不会有人否认罗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历史文化名城。

　　2015年10月2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一）：坐看流年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