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驾车的时候，收听车载电台的新闻成了一个习惯。忽然想到，去今并不太久远的日子，电台还是国人精神生活的必需品。20世纪70年代，每天到了时间都要收听“小说连续广播”，记得听过《桐柏英雄》《难忘的战斗》等；80年代初，则是袁阔成、刘兰芳们，秦琼尉迟恭、岳飞牛皋等。1985年我来广州读中山大学，路途太远，7个寒假都没有回过家。届时，晚间基本上通宵读书，白天睡觉，只在吃午饭和晚饭的时候起来。读书的同时听电台，记得某天深夜两点多钟，逢台湾电台采访邓丽君，穿插播放其歌曲，以为《甜蜜蜜》不啻天籁之音。

　　关于电台的电影，较早看到的是台湾导演李行的《早安，台北》（1979）。影片一开始，台北市民有的在晨练、有的奔波在路上，伴随着的就是电台主持人“林凤娇”的画外音：“各位听众朋友，我是于珍，现在开始我们的晨间节目，早安，台北。”软绵绵的，十分悦耳，此前听惯的是我们播音员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大陆导演章明想必也看过该片，2001年他拍了一部《晚安，重庆》，电台主持人换成了男性。故事大致是，某晚他接听了一名自称“小保姆”的听众的电话，感叹人间冷漠，不如一死了之。通过此后的数次通话，了解到她因爱成恨、杀人未遂的经历。最后，在电波的牵引下，主持人走出电台，把她年轻的生命从大桥的护栏上挽救回来。

　　许多电台都设有这样的听众互动环节，主持人或通过热线电话与听众直接交谈，或播出听众来信，听众因之也有了便捷的表达平台和愉悦的参与空间，还有的借抒发得以释怀或达成某种心愿。这在许多电影中都有呈现。

　　香港导演马楚成的《星愿》（1999），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电台起到了催化作用。盲且哑的“任贤齐”生前曾经自道：“好想打电话给电台，盲了之后，就是靠收音机认识这个世界的。”不幸车祸遇难，却有幸在天堂“中奖”：可以再回人间五天。这时的他能看见世界，能开口说话，只是别人认不得他，他也不能泄露天机。“期满”之后他终于打给电台，陈述了自己的切身感受：“用眼睛去看东西，你就会有贪念。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静静地闭上眼睛，用最单纯的心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或者你会发现一切都会有改变。”

　　日本《何时是读书天》（2005），是一个隐忍的爱情故事，电台起到了舒缓作用。“岸部一德”和“田中裕子”是一对30年前的情人，因为一次意外而分手，可是他们却一直忘不了对方。“岸部一德”成了家，“田中裕子”选择了独身。“过着一种有规律的完美生活”的她，每天去超市工作前在镇上派送牛奶，6:05分准时到达“岸部一德”的家门外。在无人倾诉苦衷之际，“田中裕子”向电台“今夜陪伴你”栏目寄去了一张明信片：“我有自己在乎的人，但是那种感觉，是我从不允许知道的……”病入膏肓的“岸部一德”太太，听罢若有所思。

　　美国《西雅图夜未眠》（1993）中，电台起到的是桥梁作用。因为妻子去世，“汤姆·汉克斯”相信此生的爱已到尽头，虽然从芝加哥搬到了西雅图，但对工作的热忱和对儿子的关怀都不能掩盖他的孤单和寂寞，他始终思念自己的妻子。8岁的儿子目睹这一切，瞒着他拨通了全美电台“你的愿望与梦想”节目，表达了自己的圣诞愿望：有一个新妈妈。就这样，“汤姆·汉克斯”被迫向电台主持敞开了心灵之门，正在东部驾车的《巴尔的摩报》记者“梅格·瑞恩”，边听边流下泪水。最后，两人在纽约帝国大厦瞭望平台的见面，达到全片高潮。对此，薛晓路的《北京遇上西雅图》（2013）有机械模仿的嫌疑。当然了，《西雅图夜未眠》也有机械模仿《金玉盟》（1957）的嫌疑，只是前者不断提到后者，没有回避就是。

　　完整表现电台工作流程、工作状态的，日本《听不到的声音》（2009）是为其一。电台节目主持人“常盘贵子”收到北海道一个高中生听众写来的信，他说爷爷从来不笑，希望电台帮他想想办法。亲临北海道实地观察的“常盘贵子”，感到爷爷必有难言之隐。她因此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职业选择与父亲闹翻，一直没能和好。妹妹寄来父亲去世前写给她的信，她直接放进了抽屉中。自身经历和中学生来信的启发，使 “常盘贵子”策划并主持了一档节目，征集大家“收藏在心中抽屉里的心语”，如果传递不出去的话，那些心语就是听不到的声音，而“就算重要的人离你非常遥远，但只要稍微提起勇气，往前迈进一步，你的心声一定可以传达给对方”。她希望能通过电波为人们传达隐藏在心底的爱意，那些因为天各一方找不到机会说出的“谢谢”，以及因为不好意思说出的“对不起”。

　　电台带给了几代人美妙的回忆。在资讯高度发达的今天，收听电台的人越来越少或成趋势。这也许是我的杞人忧天吧，因为自己离了方向盘，便基本上与电台无涉，以己度人罢了。

　　2019年4月27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