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岁末的一则消息说，日本一家商店推出了一款新产品——利用3D技术打印的高仿真人脸面具。这款面具戴上后跟真人面孔高度相似，连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看过汤姆·克鲁斯主演《碟中谍》（1996起）系列的观众都知道，片中已经提前20几年用到了这种技术，未知彼时尚属幻想，还是已然实现。

　　《碟中谍1》（1996）的序曲部分，是在审讯俄罗斯间谍，招供之后，颇有些年纪的审讯者一把抓掉自己头上的面具，露出的是十分年轻的“汤姆·克鲁斯”。在整个《碟中谍》系列中，阿汤哥经常采用这种方法，随意“变成”某个需要扮演的人物，如同孙悟空一样，屡试不爽。这种面具，不是美国《惊声尖叫》（1996起）系列、英国《歌剧魅影》（2004）以及法国《欢愉》（1952）中的那种面部遮挡或半遮挡，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五官相貌，就像日本的这款新产品。

　　《欢愉》在前文《莫泊桑》中已有道及，不再赘述。《歌剧魅影》讲的是19世纪后半叶，巴黎一家歌剧院里活跃着一个幽灵，被称为“歌剧魅影”。女主人公克里斯汀一炮而红，正得自于他，他是她的“音乐天使，指引者，守护神”。二人的这层关系，用片中歌词来说，就是“你的精神你的声音，我的精神我的声音，紧紧结合成为一体”。他戴着不到半块面具，因为没护住嘴巴，只是为遮挡伤疤的那个部位。克里斯汀知道，“那些见到你的容貌者，都惊吓得到退一步”，还是好奇“面具后的脸究竟属谁？”所以二人独处时，她冷不防揭掉了他的面具，他马上捂脸并变得狂怒：“我骂你，你这好奇的潘多拉，你这小恶魔，这就是你要看到的吗？诅咒你。你这小毒蛇，你再也无法摆脱这印象。”他戴着半遮挡的面具实际上是自卑，认为自己是“丑陋的怪物”，而“这令人望而生怯的躯壳，外表像怪兽，内心却偷偷梦想美好”。他爱她，但是她被另外一个英俊男子所吸引，妒忌因而一度冲昏了魅影的头脑，扬言如果得不到她的爱便要杀死她的男友。

　　《惊声尖叫1》（1996）里的面具就是完全遮住了。这种面具形同定格尖叫的骷髅，眼睛是两个呈八字的黑窟窿，嘴巴则是立起来鸡蛋样的黑窟窿，与面具相连还有件黑长袍。两名高中生以之为道具，模仿恐怖电影的手法，为了追求刺激与新奇而毫无目的地杀害身边的同学以及校长。对女同学，更先以骚扰电话来戏弄：“你喜欢恐怖片吗？你最喜欢的恐怖片是什么？”然后白面具黑长袍突然出现。两名凶手何以扭曲变态到这个程度，电影从人性角度予以认识，如其中一人小的时候，父亲出轨导致夫妻离婚，他就此丧失母爱。

　　美国《变相怪杰》（1994）中的面具，戴上后是绿色的，嫩绿。讲的是银行小职员“金·凯瑞”老实本分，上司动辄呵斥，房东没事找茬，给车保养换机油却被来了个大修……因为意外拾得一个木制面具，脸部凑近就自动戴上，像橡胶制品一样牢牢黏住。更神奇的是，“金·凯瑞”从此力大无比、身手敏捷，由懦弱无能变成无所不能。于是，他开始捉弄平日欺负他的人，产生了众多笑料。他自言自语：“为什么这样？因为我想这样。”专家鉴定，面具可能是北欧的恶作剧之神洛基，他是个闯祸精，上帝将他永远逐出了天庭。

　　幻想之外，以3D技术制作面具，该是传统面具的升级版了。不过，它显然也是一柄双刃剑，你能扮成人家，人家也能扮成你。《碟中谍2》（2000）开篇，一名医学博士研制出一种威力巨大的新型病毒，为保证运送安全请求中情局提供援助。而所谓中情局派来的老朋友“汤姆·克鲁斯”，却是由前中情局特工肖恩所装扮。得手后，他也是先揭开面具而露出本相。接下来，“克鲁斯”为了追回病毒，以肖恩女友为内线并与之热恋，肖恩又再次扮成“克鲁斯”，假意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借此从自女友口中套出实情，女友不明就里，一一道出，令肖恩恨得咬牙切齿。

　　这种神奇面具的制作，《碟中谍3》（2006）和《碟中谍4》（2010）都有演示。如前者，为了扮成军火贩子戴维恩，他们先是电脑控制在白色毛坯上雕刻五官，然后上色，配眉毛、头发……与此同时，还通过俘获戴维恩来“破译”他的声音。办法是令其诵读一段文字：“巴兹比的陪伴，是我最喜欢的，他放了一枚大头针在杨西小姐的椅子上，她说他是个坏孩子。那个月末他扔了两只小猫……”读着读着，戴维恩不耐烦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这类似于我在读书时用过的《方言调查字表》的原理，字表选择了比较常用的3700多个汉字，依广韵的声母、韵母、声调排列，通过方言使用者的诵读，可以得出该方言音系在古今演变上的要点。

　　《变相怪杰》中，那个研究面具的博士在电视上宣传自己的新书《我们的面具》说：“戴面具是一种比喻，我们压抑自己的深层欲望，装出社会能接受的形象。”这等于是说，社会中的每个人在工作和社交中都戴着面具，无形而已。细思之，话说得很有道理。

　　2021年2月28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