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报》一则年终报道说，广东在经济总量连续31年位居全国第一的同时，主要江河水质稳中向好，逾八成水体水质优良。而在以前，流经深圳的茅洲河以及流经潮汕的练江，一度成为珠三角、粤东污染最严重的河流，是广东治水的“最硬骨头”。

　　河流被污染而成毒河，变身“黑色水域”，别国并不例外。美国《永不妥协》（2000）和《黑水》（2019），韩国《三振集团英语托业班》（2020），都是此类题材。唯其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更加触目惊心。

　　三部片子的情节有大致相似之处：大公司因为长时间偷排毒性极强的工业废水，极大地伤害了排放地的居民健康。具体而言，《永不妥协》发生在1993年的加利福尼亚州，是太平洋瓦斯电力公司排放六价铬。铬的作用是防锈。研究人员指出：“如果持续暴露在高量的六价铬下，可能会引起头疼、流鼻血，产生呼吸道疾病、肝脏衰竭、生殖系统出问题，还有可能是癌症”。《黑水》发生在1998年的西弗吉尼亚州和俄亥俄州，是杜邦公司排放生产特氟龙产生的化学污染物C8。状告者先是不明不白地死了190头奶牛，好端端的农场成了墓地，然后是发现3535名居民因之患有不同疾病。《三振集团英语托业班》发生在1995年的沃州，三振集团排放生产集成电路板产生的苯酚，“那东西引起呼吸困难、消化困难，对皮肤也不好，中枢神经障碍，还诱发癌症，严重的可能死亡”。

　　从一开始，公司方就知道废水的毒性一面，只是受害人始终蒙在鼓里。不过，只有《黑水》是无奈的受害者因为认识律师的祖母而告上门来，六价铬和苯酚都是被偶然发现。《永不妥协》中，在律师事务所打工的单亲妈妈“茱莉亚·罗伯茨”，因为当事人房地产卷宗里面夹杂的医疗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人家告诉她：“我们看病，他们给出钱。全家健康检查的费用，他们都出。”那一带的居民浑然不知，那不是公司的善心，而正是他们排放的六价铬所导致。看病出钱之外，太平洋瓦斯电力公司还向当地居民购买房产、让他们搬出这个地区来试图掩盖。《三振集团英语托业班》中，员工去给新来的上司搬家，因为去河边放生他不要的金鱼而看到许多死鱼，进而看到了自家集团所属工厂的污水排放口。公司三名职高出身的女生顺藤摸瓜发现，集团此前恶意篡改了水质检验数据，实际数值超标差不多300倍！《黑水》中，早在1954年，供应商即向杜邦公司递交相关报告：在白鼠实验中表现出导致胚胎畸形的危害性。杜邦公司自己也发现，特氟龙生产线出现多名工人生病早逝现象，并有多名女性产下畸形婴儿。但是，几家公司正如三振集团，把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视为“顶级机密”。

　　这三起真实事件都是凭借小人物的良心与执着，才得以使“蚍蜉”最终撼动“大树”：太平洋瓦斯电力公司判赔3.33亿美元，杜邦集团判赔6.71亿美元，三振集团判赔1.3亿元（不明货币单位）。过程之艰，不能不令人对执着者深表敬佩。《永不妥协》中，对方一开始就警告“罗伯茨”：“你要搞清楚对手是谁，太平洋瓦斯电力公司的身价280亿美元。”《三振集团英语托业班》中的三名女孩，每天正常工作是给同事端茶倒水、搞卫生，为他们出入夜总会的票据作假，一点一点地，她们硬是撕开了黑水背后的幕布。《黑水》中的专业律师，更付出了牺牲个人大好前途的代价。在将近20年的漫长官司期间，他被律师事务所四次减薪，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一次出庭之后在地下车库，他甚至担心自己的车子被人装上了炸药，一旦发动就会爆炸，甚至因为压力太大而晕倒住院。但正如他妻子所说：“他愿意牺牲他的工作和家庭，只为了一个陌生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绝不是失败。”

　　日本《萤火虫之星》（2005）同样由真实故事改编，虽然没有前三部这般惨烈，但也道出了该国河流状况的一些现实。三轮元经过教师资格考试之后来到一个具有120年历史的乡村小学教书，班上的学生“可爱的时候像天使，可恶的时候像魔鬼”。他在运动场上埋头划石灰线，孩子们悄悄跟在后面用脚把线抹去。为了教育好这帮顽童，他发起了“萤火虫饲养计划”。他说：“如果有萤火虫飞过来，一定很美。”孩子们说：“我们知道，可是没见过。”萤火虫在当地已经绝迹，一位老人说他只是在小时候看过。萤火虫对环境相当敏感，“春天孵化时在水中生活必须保持常温，秋天到了之后，成虫需要放流到干净的河川”。一个有趣的情节是，一名男学生得知生活污水会排入河流后，让洗碗的奶奶不要用那么多洗涤剂，又让洗澡的母亲不要用沐浴乳、洗发精，感慨自家是“污染之源”。

　　黑水不会凭空产生。如茅洲河、练江的黑水从何而来？知其然，让公众再知其所以然，对跃跃欲试的后来者显见更具震慑力。别人的电影，不是将赫赫有名的国际公司也照旧指名道姓吗？

　　2020年12月27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