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8月13日，柏林墙横空出世。就此，柏林苍穹之下，城市被一道实体障碍一分为二。

　　德国《通往自由的通道》（2001）、《诺言》（2005）和《梦工厂》（2019）等，均再现了当天的情形。《通往自由的通道》中，东德士兵警戒在勃兰登堡门前，弧状排开，前面铺设了蛇腹形铁丝网。《诺言》中，东德人在忙着钉水泥桩、拉铁丝网。《梦工厂》中，在东柏林片场拍片的法国女演员，住在联邦德国这边，早上像往常一样赶过去，因为头天晚上约会了东德小伙子，今天更格外兴奋。但是，车到桥——应该是格林尼克桥吧——的中间，东德士兵喝令倒车回去。姑娘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刚要上前解释，对方忽然推弹上膛。

　　宏观来看，柏林墙所代表的是“冷战”这样的大字眼；而微观透视，则是数以万计的百姓的悲欢离合。柏林墙修建的目的，是阻止东德人前往西柏林，此前，这种往来虽然也有障碍，但可以说障碍不大。

　　波兰《冷战》（2018）中，剧团的男作曲家和女歌手，利用1951年来东柏林参加第三届世界青年联欢节的机会，相约出逃西方。结果女的爽约，男的从大街上径直就过到了西柏林那边。德国《沉默的教室》（2018）中，两名东德高中生是坐火车去西柏林，车上查证件，他们说是去为外公扫墓便被放行了，那是1956年。两人在西柏林看了场电影，前奏的新闻片放映的是正在发生的“匈牙利事件”，因为与他们在东德了解的大相径庭而瞠目结舌。回去之后，两人在班级里发起为事件中死去的国家足球队队长默哀，结果此举被东德当局定性为“反革命事件”，全班除一人外全部遭到开除处理。在圣诞节至新年之间，这些学生便“离开了他们的家人，来到西德参加高中毕业考试”，因为“圣诞期间检查较松”。

　　柏林墙修建之后，情形有了质变。

　　美国《极寒之城》（2017）中，间谍“查理兹·塞隆”与上司见面，就是登上柏林墙边的观光塔眺望东柏林。上司说：“从这里看挺壮观的，70公里铁丝网，310个警戒塔，65条反装甲战壕，四万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边防军，居然还有5000多名东德人敢于外逃。”《诺言》中，正有边防士兵在练习刺杀翻墙的“人”，军官教育他们不要手软：“他们出卖国家，是罪犯。”对西德《柏林苍穹下》（1987）中的两名天使来说，防备如何严密也丝毫阻挡不了他们，边走边聊，到了墙边就像崂山道士一样，一下子穿到了另一边——从西柏林到东柏林。根据墙面就可以判断哪一边：墙上满是涂鸦的这边，肯定是西柏林；东柏林那边，到墙边有15米宽的无草皮空地以及三到五米深的反车辆壕沟，东柏林的人根本到不了墙边。

　　翻墙，对于东柏林的百姓虽然没那么简单，但他们发现甚至发明了各种方式。《诺言》中的女主人公和其他几名男青年通过下水道逃到西柏林，那是1961年秋，还是东德“没有把这肮脏的下水道也分开”的时候。片中还可以看到，一辆公交车在哨卡前稍事停顿，便开足马力、冒着弹雨冲向柏林墙，撞塌一段后停在西柏林一边，东德士兵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车里的幸存着欢呼雀跃。《通往自由的通道》以及德国《气球》（2018）中的翻墙方式均取材于真实事件，更令人叫绝，前者利用挖掘地道，后者利用热气球。

　　《通往自由的通道》讲的是，以各种方式先期翻墙到西柏林的人，决定通过挖掘地道来帮助待逃的亲人。始而四人行动，其中一个是工程师，他们租了西柏林的一处房子，房子有个300平方米的地下室。他们的计算相当精确：向下先挖七米，再向前挖145米，进入东柏林52米，以对面被搬迁空置的居民楼作出口。当四人感到力不从心之后，招募帮手，结果有10个应征者，“他们想救27人，加上我们要救的五个，共32人”，其中有的是救妻子、有的是救妹妹、有的是救母亲……历尽波折，如愿以偿。片尾还告诉我们：“60年代中期，柏林墙附近有数十条地道，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没有人知道总共有多少条。”

　　《气球》讲的是1979年9月16日，两个家庭共八口人，利用自制热气球的翻墙。他们总共飞行了28分钟，18公里。这是一次高技术含量的翻墙，涉及了材料学、工程学、气体动力学、气象学等各个学科的知识。其中一户人家飞了两次。头一次，万事俱备，另一家打了退堂鼓，这一家决定单飞。不料上升到云层后，因为气温骤降，瓦斯熄火，气球变得越来越潮湿，越来越重，疾速下坠，迫降林间。东德警察勘查现场时，还嘲笑“再有200公尺就到西德了，这些人一定气死了”。但是这家人并没有气馁，联系了另一家继续制作气球。为此，他们一方面要解决热气球升空之后的动力问题，一方面要逃避警察的追捕，大家分批去购买原材料，选择不同商店……

　　柏林墙是冷战背景下大国操纵的一出民族悲剧，隔断的不仅仅是德国百姓的生活与亲情。而各种相关电影，以其所人为制造出的悲欢离合来表现柏林苍穹下的芸芸众生，无疑最能令观众动容，最能将观众的软肋击中。

　　2020年8月13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