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战场。出国作战纪念日则是10月25日，那是第一次战役打响的日子。

　　改革开放前，此类题材的电影便有不少，看过的有《铁道卫士》《英雄儿女》《战友》《奇袭》《飞虎》《上甘岭》《激战无名川》《长空雄鹰》等。其中一些，即使在“文革”期间也没有中断放映，令那个时代的少年包括笔者在内耳熟能详。《奇袭》中战士们表演 “捉舌头”，扮成美国兵的一班长坐在树下，一边喝酒一边咬整根香肠，让我们馋得直咽口水。那时候只有在村里婚宴场合我们才能吃到香肠，而且还切成薄片。改革开放后，则有《心灵深处》《北纬三八线》等。对国人而言，抗美援朝是怎样的一场战争，一部片名可以概括：《打击侵略者》（华纯，1965）。就像《上甘岭》（1956）主题歌《我的祖国》所唱：“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畅。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1994）中除了“夏雨”等一帮顽童，还有个几乎无处不在的傻子，每每“骑”着一条大木棍，当顽童叫他“古伦木”的时候，他就回答“欧巴”。今天的年轻人，若没有看过京剧电影《奇袭白虎团》（1972）或者听过同名快板书，应该不解其意，那其实是敌方的问答口令。1953年7月，志愿军在金城战役中力求全歼南朝鲜（1992年中韩建交之前，我们叫韩国为南朝鲜）首都师“第一王牌”白虎团，该团以其总统李承晚亲自授予“虎头旗”而得名。《奇袭白虎团》根据这一故事改编，讲的是侦察排长严伟才率领队伍如何深入敌后，直捣白虎团团部。从先期抓获的南朝鲜士兵口中，掌握了他们当晚的这个口令。严伟才说：“若是敌人盘问，请朝鲜人民军同志上前答话。”显见那是朝鲜语了。而“古伦木，欧巴”的普及，我以为是同名快板书的功劳。“伪团部设置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难攻易守戒备严”，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但是梁厚民先生的声音犹在耳畔，尤其是“古伦木，欧巴”问答时的腔调，想起来就忍俊不禁。《打击侵略者》讲的也是这个故事， “张良”首先冲进白虎团团部，一把扯下了挂在墙上的旗子，只是电影中没有这个口令。姜文“古伦木，欧巴”的用意，有人曾条分缕析，我觉得未尝不是径直表现那个时代少年的精神生活。便是在抗美援朝电影中，对那一代人来说也有许多镌刻在脑海中的台词。如《打击侵略者》里的白虎团团长：“剃过头的，都给我上。”如《铁道卫士》里的潜伏女特务：“海外来人了，姓马的。”

　　作为朝鲜战争的当事一方，韩国电影自然不会缺席这一题材。经眼的有《太极旗飘扬》（2004）、《高地战》（2011）等，老实说像是横店出品的神剧。《太极旗飘扬》是战争爆发伊始，两兄弟被强征入伍，以及美军仁川登陆后他们打得如何风光，还攻进了平壤。《高地战》是停战前夕，为了在板门店谈判中增加筹码，南北双方反复争夺艾碌高地。《停战协定》签署后，因为距生效时间还有12个小时，双方再次大打出手。不过，貌似震撼的战斗场面，不及新兵阵所唱汉城流行的新歌更能直抵人心：“在梦里奔回我的故乡，我的家。一位母亲盛着一碗清水，祈祷儿子能活下来，看她发着银光的白发，我哭了”。

　　美国表现越战的电影多如牛毛，但表现朝鲜战争的却少之又少，经眼的只有《钢盔》（1951）、《决不撤退》（1952）等，均拍摄于战争尚未结束时。虽然总体平平，但情节方面却也不乏亮点。

　　《钢盔》中，被俘朝鲜军官与美军士兵的对话，莫不直指其时美国社会的痛点。他说那个黑人卫生兵：“我不明白，甚至来打仗了，你还是受歧视，不是吗？”“是的。”“你买票坐公车，只能坐后排，不是吗？”“是的，一百年前我连公车也不能坐，也许50年后我可以坐中间，终有一天我可以坐前排。”他又说那个日裔美军：“二战时他们把美籍日本人投入集中营，包括你的父母和你。不是吗？”尽管被俘，朝鲜军官对两人满不在乎的态度仍然一脸不屑，还呸了黑人士兵一口：“你是个白痴。”比较意外的是，美军士兵用风琴演奏《友谊地久天长》时，韩国孩子立刻起身唱了起来，原来韩国当时的国歌借用了这个旋律。

　　《决不撤退》的战斗场面从美军仁川登陆开始，识者指出后半段反映的是长津湖战役。电影集中刻画了17岁的美军下士，他有两个哥哥，其中一个二战时牺牲在硫磺岛，另一个先期上了朝鲜战场。待他在收复汉城战斗结束后去总部见哥哥时，哥哥刚刚阵亡。旋即，下士被按照法律规定批准退伍，因为他已成为家中独子。斯皮尔伯格《拯救大兵瑞恩》（1998）放大了这一点，并借此向世界普及了美国价值观，该是他比前人的又一聪明之处。

　　好莱坞越战片数不胜数，《猎鹿人》《野战排》《现代启示录》《生于七月四日》《我们曾是战士》，光是精品便可以列出一串。相形之下，他们为什么对朝鲜战争题材如此不感兴趣？这倒是一个值得探究的现象。

　　2020年10月25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