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晚，阿联酋迪拜，2022年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40强赛关键一战，中国男足1比2不敌叙利亚队。这一结果既出乎也不出乎国人的预料。不出乎在于，中国男足在关键赛事上崩盘，早已成为习惯性；出乎在于，此番中国男足毕竟占尽优势：主观方面信心满满，早已宣称万事俱备；客观方面叙利亚饱受战乱摧残，当前局势更极端恶化，名曰主场实际上要借用别国的场地。然而，国足还是“麻绳穿豆腐”。

　　改革开放之初我们拍过一部《飞吧，足球》（1980），讲的是在一场国际足球比赛中，代表中国出战的“搏斗”队由于内部将帅失和、球员个人作风等多种原因，以0:3输给欧洲劲旅“金狮”队。“搏斗”队知耻而后勇，在第二次交手时以1:1战平。这一情节，倒不是凭空杜撰。1977年9月在北京，中国队与来华访问的美国宇宙队就打成了1:1，须知客队的成色辉煌耀眼，囊括了贝利、贝肯鲍尔、阿尔贝托等世界级足球巨星！一时间，国人也的确看到了“飞吧，足球”的希望。1981年西班牙世界杯亚大区预选赛上，中国队先以3:0大胜亚洲冠军科威特队，接着更在上半场0:2的情况下、下半场连进4球逆转沙特阿拉伯队。只是没人料到，那竟是中国男足的高光时刻。

　　男足的战绩此后恰似“王小二过年”，在此背景下以“意淫”来名之后来的《京都球侠》（1987）和《少林足球》（2001）怕是并不为过。两片都是将中国武术引进了足球比赛，于是，一帮身怀绝技的散兵游勇，开始战无不胜。前片对的是欧洲海盗队，中国青龙队用赛后大清官员并非污蔑的话说，是“由强盗、小偷、流氓、叛逆死囚、叫花子等乌合之众组成的集团”，但是他们所以能取胜，在于各有各的足球之外的“绝招儿”。如小偷“陈佩斯”用猴子偷了一麻袋洋人的足球供我们的人练习使用，又如绰号“铁笊篱”的那位负责守门，抓东西的功夫十分了得。后片干脆将绝技简化为少林一派，会铁头功的、有金刚腿的、能水上漂的……在绿茵场上所向披靡。

　　叙利亚的电影迄今还缘悭一面，与之同在西亚的伊朗、伊拉克关于足球的电影倒是各看过一部，伊朗的是《过客》（1974），伊拉克的是《足球开战》（2009）。后者亦发生在战乱之时，或能一窥叙利亚现况的影子吧。

　　在伊拉克东北部石油工业城市基尔库克，一座沦为废墟的大型运动场看台下面住满了库尔德难民。美军虽然几年前已经占领巴格达，但如难民所言：“萨达姆政府把我们赶出了城市，我们回去时家已经没了。”他们的生活极端困苦，用水便完全依赖送水车，因为3天没来，来了之后还险些酿成冲突，难民甚至拿出了各自的冲锋枪、手枪。就是这样，他们仍然对足球有着相当的痴迷。2007年亚洲杯足球决赛的那天晚上，他们借来电视投影仪，缝制银幕，挂在运动场原本的足球门上观看。最后，伊拉克1:0战胜沙特，历史上首次夺得亚洲杯冠军，令他们欣喜若狂。为了让因为捡球而被地雷炸飞右腿的小弟鼓起生活的勇气以及吸引邻居美丽女孩的关注，主人公更异想天开地筹办了一场库尔德人和阿拉伯人的足球赛，可惜的是，比赛中因为足球漏气，他赶往集市购买新球时遭遇了炸弹袭击而不幸身亡。

　　《过客》讲的是一个酷似“小兵张嗄”的10岁男孩如何痴迷足球，每天上学前都先要踢一阵，迟到了就在脑袋上缠条纱布，跟老师撒谎说因为牙疼。一天，得知在首都将有国家足球队的比赛，他决意要到现场去看，于是算好了最低限度的花销，并艰难地筹钱。他先偷了妈妈藏在地毯下面准备去随份子的钱，又把自己的钢笔洗干净胆囊拿到文具店去“强”卖，那段对白极其有趣。“我不买。”“为什么？”“我不需要。”“你卖笔给孩子，却从不从孩子那买笔？”“我们是卖家，不是买家。”“如果你卖东西，也应该买东西。”终于，他坐上了前往德黑兰的夜班车，那是他第一次去首都，兴奋地望着只是偶尔闪现灯光的窗外，没有丝毫睡意。到了之后，却是百般不顺：排到他这里，球票卖光了，只好高价买黄牛票；坐上看台了，球赛却要推迟3小时。他请邻座的人帮忙看住位子，便去外面转悠，拳击场，游泳馆，体操室……看到树荫下有几个人在呼呼大睡，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他不由得躺倒在旁边，很快进入了梦乡，梦见了考试作弊，老师没收了他的卷子。惊醒之后，他狂奔进赛场，比赛却已经结束，空旷的看台上只留下了垃圾和几个打扫垃圾的人。同样让人心碎的结局。

　　“足球的失利，常导致一个国家遭受创伤般的痛苦。”《京都球侠》当年的开场白，倒是道出了太多当下中国球迷的心声。不知从何时开始，看中国男足比赛必须学会计算，别的队谁要胜谁，净胜球如何，因为男足每每面临看他人脸色来算分出线的窘境，这一回，又给深度关心的人士出了道复杂的数学题。“飞吧，足球”成为现实，无疑还要再假以时日，但乐观地看，终归会有那么一天吧。

　　2019年11月18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