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到12月1日，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第十三次峰会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开幕。与会领导人围绕世界经济、贸易和投资、数字经济、可持续发展、基础设施和气候变化等议题寻求共识。这也是G20峰会迎来十周年之际，首次在南美国家举行。

　　对阿根廷，除了它的足球、贝隆夫人，我们知道它还享有“探戈国度”的美誉。探戈正发祥于阿根廷。19世纪，来自欧洲和非洲移民带来的歌舞文化与本土文化相交融，产生了探戈这种双人舞蹈。或许，这就是人类学概念中的“文化涵化”吧。专业人士说，探戈音乐节奏明快，独特的切分音为鲜明特征。关于跳舞姿态，男士搂抱的右臂和女士的左臂都要更向里一些，身体要相互接触，靠得较紧，重心偏移，双方不对视，云云。我这个外行只是从电影表现的探戈场景窥其一二，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眼花缭乱的同时，也不难感受到它的华丽高雅。

　　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说，探戈，是孤独者的三分钟爱情。我不知道这句话的上下文，难以明了作者的真实用意。但是从电影中的探戈情节不难看出，有些时候，博尔赫斯说得不错；也有些时候，则是要大大超出他的“定义”范畴的。

　　美国《真实的谎言》（1994）片尾的那段探戈，大概属于博氏说得不错的一类。执行任务中的“施瓦辛格”与妻子忘情起舞，同伴通过耳机不断提醒他，“拜托别跳了，会分散注意力，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别这样嘛，你们最好正经点”“不理我是很不礼貌的，你们别这样嘛，这牵涉到国家安全，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然而夫妇二人始终毫不理会。正是这段探戈，重新燃起了他们已然淡漠了的情感激情。识者指出，那段探戈舞曲，即阿根廷探戈无冕之王卡洛斯·伽达尔作曲的《一步之差》或曰《只为伊人》。这首高贵动人的探戈名曲，作为阿根廷探戈舞曲的极致代表，出现在众多电影配乐中，比如还有美国的《闻香识女人》（1992）。

　　《闻香识女人》讲述一名私立学校的男孩为积攒圣诞节回家路费而短期兼职照料一个盲人退役军官的故事。退役军官丧失了对人的信任和对生活的勇气，脾气暴躁；男孩则生性率真、腼腆，因为无意中成了同学恶作剧的目击证人，在校长的软硬兼施之下，纠结不已。两人意外“邂逅”后，相互间逐渐了解、信任。退役军官从“毁灭”走向“重生”，并通过一次酣畅淋漓的听证演讲，帮助男孩战胜了人生面临的一次艰难抉择。其中，退役军官与餐馆里等候男友的女孩跳的那场探戈，相当养眼。女孩说她没有跳过，“我怕，怕踩错步”。退役军官的回答颇有哲理：“探戈里无所谓错步的，它比现实生活简单得多。跳探戈的好处是即使出错，也可以继续跳下去。”

　　王家卫《春光乍泄》（1997）中的探戈，大抵也符合博尔赫斯的“定义”，讲述的是“张国荣”与“梁朝伟”这对同性恋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情感离合。“梁朝伟”说：“为了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我们离开香港，去了阿根廷。后来我才明白，想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不仅仅只是换个新的地方。虽然这里的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但是，我们都没有变。”剧中的探戈，发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幢破旧公寓里。“张国荣”先是不耐烦地教“梁朝伟”跳探戈，“这步嘛，成日不记得”“交叉嘛，转那边，你到这边干什么呢”。终于，厨房里，客厅里，“梁朝伟”得与“张国荣”娴熟而自我陶醉地相拥起舞。

　　阿根廷本土电影《探戈，加德尔的放逐》（1985），呈现的就是一段当代阿根廷的沉重历史了。讲的是20世纪80年代前后，一群流亡在巴黎的阿根廷人如何通过探戈剧的排练，来寻求思乡的心灵慰藉。一名歌唱演员唱到：“像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一样被生活放逐，我是抛锚在巴黎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人。噢，遥远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多希望你能了解我想再次见你的渴望……”这部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影片，片头出现“献给我的父母”字样，意谓有纪实性质。而阿根廷斯时的政治生态，从该国电影《南方》（1988）以及《梦想阿根廷》（2003）中可窥一斑。前者讲述被关押五年之后释放的男主人公，深夜里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一切都变了。因而独自徘徊在街头的他，漫游在梦境与痛苦、生者与死者之间。后者片尾伴随着凄美的探戈舞步，徐徐出现了字幕：1976年到1983年，阿根廷军事独裁期间，3万人失踪，包括妇女儿童。

　　各国电影中出现的探戈场面数不胜数。综合起来看，“探戈不仅是一种舞蹈的节奏，更是一种思索生命的完整方式”，《探戈弥撒》里的这一句，作为探戈的“定义”较之博尔赫斯的倒是更完整一些，更准确一些。

　　2018年12月9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