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全球最年长理发师安东尼·曼西内利因颌骨癌在纽约州家中过世，享年108岁。安东尼1911年在意大利出生，8岁和全家移民美国，12岁就开始担任理发师。他去世后，82岁的儿子说，父亲“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退休，直到几周前才不情愿地退休”。

　　理发在生活中不可或缺。在各国的电影里，许多都有理发师的形象，演绎着各自的人生。

　　法国“蓝白红三部曲”之《白》（1994），男主人公就是身在法国的波兰理发师，在索菲亚、布达佩斯、华沙举办的发型师比赛中得过奖，“在这儿（巴黎）也赢过”。但是，他的漂亮法国老婆把事情做得很绝，不仅起诉离婚，而且把他的信用卡也冻结了。落魄的他，只好在地铁站里用梳子当乐器，吹歌乞讨；狼狈地回到华沙后，先在哥哥的理发店落脚。他在当地显然早有名气，来做头发的女士都点名要他。“她们不需要我了”，哥哥低声下气地请他一起干。然而，他早已无意重拾自己的看家本领，一门心思要报复前妻，终于因发了不义之财而得偿所愿。美国《洗发水》（1975）中的主角，那个比弗利山的发型师，更是凭借精湛的造型技艺而能够在脂粉堆中如鱼得水。

　　日本《常开野蔷薇》（2010）的故事则平静如水。离婚了的“菅野美穂”带着女儿回到高知县某个渔港小镇，她母亲经营着镇上的“常开野蔷薇”美发店。母亲的手艺每能赢得顾客的赞叹，并且还极有爱心，母女俩曾一起去山里给一对邋遢不堪的拾荒老人理发，从对话中可以推断之前就至少来过两次。美发店如同社交场所，经常聚集的几个中老年妇女，不仅肆无忌惮地谈论爱情、性和男人，而且非常八卦。貌似平静生活着的“菅野美穂”，但有机会便偷偷地去找中学教师“江口洋介”，他们约定不让任何人知道。实际上，那却是“菅野美穂”沉浸在少女时代的记忆中不能自拔。她中学时代曾和老师相恋，老师却不幸被大海吞噬。多年来，她一直幻想着老师还在身边。因而我们对她与老师在温泉约会，一觉醒来老师何以不辞而别便恍然大悟了。“你怎么走了，也没有生气呀，不是慢慢玩吗？”她哭诉着打的那通电话，其实也是自言自语。片中的一个人物说道：人是会死两次的，一次在停止呼吸的时候，一次在被人们遗忘的时候。这，或是影片的主旨吧。

　　关于理发师的国产电影，有两部印象深刻，一部是1962年的《女理发师》，一部是1986年的《珍珍的发屋》。故事情节都超越了理发本身，而承载了不同的时代内涵。前者涉及的是妇女进入服务业的社会态度，同时辛辣地讽刺了一些干部的口是心非。“顾也鲁”妻子是饭店服务员，他不能接受，上司“韩非”便教育他：“服务业有什么不好，大男子主义。比如我的爱人，我就尊重她的选择。”可是，对自己的太太“王丹凤”选择理发行业，他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解放前人家叫我经理，解放后大小也是个主任，主任的老婆是剃头的，不好听啊。”待他慕名去“三八理发店”找3号理发师——正是他的太太——理发之后，赞叹地说：“你的手艺真不错。”旁人故意逗他：“3号干这工作不容易，现在还瞒着她爱人呢，她爱人说干这工作没出息，给他丢脸了。”“这种思想真成问题，这是社会主义的分工嘛，劳动都是光荣的，有什么高低贵贱呢？”他马上又来了一大套。

　　《珍珍的发屋》讲的是，在北京市中心紧靠景山、北海的一条小街上，个体户女青年珍珍开了间发屋，并从广州请来了小师傅“尹国华”。这个情节今天的观众可能不大留意，须知广式美发北上，正是广东作为改革开放前沿地催生的新潮现象之一，刷新了国人对传统理发观念的认知。那个时候的老广，很有些地域优越感，看到北京饭店，“尹国华”说的是“比广州白天鹅（宾馆）矮多啦”。一天下来，他嘟囔“就这么几个活，要是在广州，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经过一番坎坷与波折，珍珍的发屋大获成功，表扬稿上了北京晚报，电视台也登门采访。说到这里，插句闲话。大约是2000年吧，有朋友一家移民加拿大，为之饯行，尾声之际不记得谁的关系，尹国华也来了。听说朋友定居的是温哥华，他马上说他的名字用白话（粤语）发音就是温哥华，一边说还一边不甚标准地演示：“文过瓦，文过瓦。”很会活跃气氛。记得我当时还问了他，电影中的萨克斯风是不是他自己吹的。

　　在法国《理发师的情人》（1990）里，男主人公在少年时为女理发师所吸引，经常借故去理发，可以说他的性启蒙就是在那个理发店获得的，至于他父亲问他未来的理想时，他脱口而出要娶一名理发师做妻子，后来也果真如愿以偿，但在当时，旋即挨了父亲一记耳光。记忆中，自己小的时候则特别怕理发，虽没到片中那个小男孩又哭又叫的程度，但心有余悸是不会错的，特别怕推子夹头发，而推子夹头发每次都无可避免。说到底，该是工具恐惧吧。

　　2019年10月3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