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去年发布的《2018年全球幸福指数报告》，根据2015年至2017年的多项指标，诸如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健康预期寿命、生活水平、国民内心幸福感、人生抉择自由、社会清廉程度以及慷慨程度等，对世界上156个国家和地区的居民主观幸福感进行了量化，结果，排在第一位的是芬兰，亦即幸福指数最高。

　　芬兰电影我看过的不多，区区4部。其中《苏芬战争》（1989）带来的是震惊不已，二战爆发3个月后，苏联与芬兰之间居然还有这样一场战争！电影开篇即芬兰战前动员，由农民、手艺人、面包师、教师等组成的队伍集结之后，不少人连军装都没有，只发了帽徽和身份牌，穿着自己的衣服就出发了。就是这样一支装备低劣不堪的队伍，在战争第一阶段挫败了苏联红军优势兵力的进攻。看到电影中芬兰军人的英勇，以为是他们的自娱自乐，翻看史书乃知不虚。战争持续到1940年3月，虽然芬兰最终被迫割让并租借了部分领土，但是苏联付出了巨大军事代价。时任苏军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的华西列夫斯基后来承认：“芬兰战争是我们的一大耻辱，它败坏了我军在国内外的形象。”

　　其他3部电影都发生在和平时期的当代社会，《职业男人》（2007）、《给雅各神父的信》（2009）和《纵情城市》（2012），但是观感皆与“幸福指数最高”相去甚远。

　　《职业男人》讲的是，已经失业两个月的男人瞒着妻子，每天早晨照样定点闹钟，妻子照样催促他“起床了”，起床之后却不是上班，而是坐在咖啡店等待散发出去的求职小广告的反馈。终于他找到了一份住宅装修的活儿，但在一户富裕人家，中年女主人要他“光着身子帮我梳头，我给你300”，他吃了一惊，犹豫之间女主人又加码到1000。他照做了。他有4个孩子，妻子是全职太太。去接儿子放学，儿子嫌他的车破，“不能买一辆雪佛兰吗？”于是，就从梳头时起，他进入了性服务业，朋友成了经纪人。渐渐地，他的腰包鼓了起来，家里也买了洗衣机甚至新车，全家可以其乐融融地去郊游、烧烤。然而妻子有一天窥知了真相，他辩解说：“做这个很好赚，我乐得收手，只是家里怎么办。”妻子却终究不能接受，用锤子砸碎了他的脚踝。

　　《给雅各神父的信》讲的是，因杀了家暴姐夫而被判处无期徒刑的莱拉在服刑12年后获得了假释，条件是她必须前往一个“地点幽静”的小镇，帮助盲人牧师雅各神父读信和回信。神父每天都会收到不少向他求助、请他祈祷的信件，骑着单车的邮递员快到前院的时候便高叫：“给雅各神父的信！”信的内容纯粹家长里短，如“亲爱的雅各神父，我的孙子要退伍了，不知他是否能找到工作和志向，我总是为他担忧，请为他祈祷”。雅各神父对这些信极为重视，他首先要莱拉记下姓名和地址，然后调动大脑中的记忆，默念《圣经》的相关章节为之祈祷，背不下来的，就告诉莱拉页码请她查找。莱拉始而厌恶这种工作，甚至有一次把刚收到的一半信件丢进户外的茅坑。但雅各神父认为：“让人们知道并感受到，有人在守护他们是很重要的。”为雅各神父所感染，原本怀着对生活怀有强烈敌意的莱拉，偏狭的内心日渐得到开阔。后来，祈祷信不再寄来，雅各神父情绪极端低落，她便要求邮递员照旧大喊，然后由她杜撰来信内容，借此也道出了自己内心的困惑。

　　《纵情城市》讲述的是8个相互间偶有交叉的平行故事，其中7个关于芬兰家庭，1个关于出差芬兰的美国人。7个芬兰家庭中的5个是单亲家庭，另外两个，1个是游手好闲成天被人追债的年轻夫妻，1个虽然儿女双全夫妇白领，但夫妇关系不和最终离婚。单亲家庭中，有个母亲得了绝症医院已经不再治疗；有个儿子饱受校园欺凌而端起猎枪险些对同学扣动扳机；还有个儿子把爱犬视为亲密伙伴却被母亲骗走给狗实施了安乐死；有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姑娘，“不想过得平凡无奇”，整天想着出名，为此，“我真的什么都肯做”……电影将生活在都市里的这些人物集结在一起，表达了生命中有那么多不完美和不如意，人们尤其需要被爱、被看见和被触碰，一如片尾歌曲所唱：“我只想感受到真爱，始自家中的爱。”

　　从2012年起，《全球幸福指数报告》每年发布一期，如今已在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政府、机构组织、社会团体等的认可。我国在去年排在第86位，表明我们还有极大的努力空间。芬兰这几部电影表明，倘若仅仅根据电影来认识该国社会，无异于盲人摸象。每部电影聚焦的，毕竟只是社会的一个侧面。或者，电影问世那阵芬兰还没有跻身幸福指数世界之最？或者，在堪称全世界福利最好的国家也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幸福快乐？又或者，他们并不在意暴露自己国家中有待改进的那一面？

　　2019年1月6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