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美籍动画师、插画师、电影导演和制片人吉恩·戴奇于捷克首都布拉格寓所逝世，享年95岁。吉恩最知名的作品，是1961至1962年间执导的13 部动画片《猫和老鼠》，不错，就是汤姆猫和杰瑞鼠为主人公的那个系列。2004年，他因对动画的毕生贡献而获得温莎·麦凯奖。温莎·麦凯被誉为“美国动画之父”。

　　作为全球知名的系列动画片，《猫和老鼠》多年前就已经引入我国，套句俗话说是我国几代人的童年记忆，甚至还可以包括青年。在我们的文化观念中，猫和老鼠是一对天敌，捉鼠是猫的本性，所谓“佳猫能镇三五家”，就是说有只好猫的话，周围一带都大可放心。《清稗类钞》云，清朝时苏州虎丘许多杂货店都卖一种玩具：一个纸匣，“塑泥猫于盖，塑泥鼠于中，匣开则猫退鼠出，匣合则猫前鼠匿，若捕若避，各有机心，儿童争购之，名猫捉老鼠”。当时这显见是热门玩具，寓教于乐地表现了猫鼠的天敌一面。

　　看过《猫和老鼠》的人都知道，那里的故事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并且，自然界中每见猫玩儿老鼠，那还是鲁迅先生“仇猫”的一个理由。在他看来，猫“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定要尽情玩弄，放走，又捉住，捉住，又放走，直待自己玩厌了，这才吃下去”，这点“颇与人们的幸灾乐祸，慢慢地折磨弱者的坏脾气相同”。而在《猫和老鼠》中，每一集都是老鼠玩儿猫。家猫汤姆和老鼠杰瑞同居一室，虽然汤姆总是有一种捉住杰瑞的强烈欲望，但起因却只是这两个邻居之间因为日常琐事的打闹，不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在追逐过程中，非常机灵的杰瑞，时而使汤姆的计谋适得其反，所以汤姆只能得意于一时，旋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情形随便哪一集都能看到。

　　如《室内溜冰场》（1954），杰瑞和小小鼠尼波斯深夜打开厨房所有的水龙头，又将冰箱的制冷设备连到水中，把厨房泼成了一个冰场。汤姆被吵醒后，在门口偷偷张望，结果被失去重心的尼波斯整个拔掉了右边的胡子。汤姆追进冰场，却滑的根本站不起来；穿上冰鞋，却又被杰瑞将冰面解冻而身陷水中，旋即杰瑞又制冷使汤姆成了冰雕，只有两只眼睛骨碌碌还能转动。又如《我为杰瑞而疯狂》（1965），杰瑞从百货商场的投信口很轻易地钻进去了，汤姆的尾巴却被夹住，越跑尾巴拉得越长，达到极限时被弹回门边，只好像绳子一样将拉长的尾巴卷起一卷。好容易把杰瑞抓住当乒乓球打来打去，忽然打到球网上，弹回的杰瑞顺手抄起一件类似门球球杆的工具，一家伙打晕了汤姆。

　　花式百出的猫鼠游戏，不知带给多少人快乐惬意的休闲时光。《猫和老鼠》不仅构思奇特，具有强烈的戏剧效果，令人拍案叫绝的，还有它的细节。两只老鼠滑冰时的曲子分别是柴科夫斯基的《睡美人》和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一板一眼，与今天的花样滑冰大赛并无二致。而细节处理最有代表性的，当推《猫之协奏曲》（1947）。

　　在那一集，汤姆变身钢琴演奏家，一身礼服出场，鞠躬、调座位、试音，然后开始演奏。专心致志的汤姆没有料到，杰瑞正在琴内的高音区琴弦上打盹。演奏不仅搅扰了它的好梦，而且琴弦不断地高低起伏弄得它很不舒服，它索性起身，干扰汤姆的演出。于是，汤姆不得不一边应付捣乱，一边努力演奏，结束后累得精疲力竭，变成杰瑞穿着礼服谢幕，接受观众的掌声。打斗期间，尽管汤姆的手指被杰瑞设下的捕鼠器夹住，尽管杰瑞被汤姆一把抓起扔到琴椅下面，尽管杰瑞拆下两个琴槌在里面击打，但是音乐一直在继续。识者指出，整个动画演奏这部曲子的时候，汤姆的指法，弹钢琴的键位都非常准确，节奏和踩点丝毫不差，音乐和打斗场面完全合拍。也就是说，即便让一个人不看乐谱而看动画片，也能完完整整地弹奏整部曲子。这就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了。电视上曾经看到过，一个演奏会上弹钢琴的女孩正是弹奏该曲，大屏幕上同时播放那集动画片，女孩与汤姆的手法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这一集荣获第18届（1946年度）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金奖，实至名归。

　　早几年，钢琴家郎朗在接受采访时说，激发了他对音乐热爱的文化因素，不是贝多芬或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或巴赫，而正是《猫和老鼠》的这一集，那是他两岁还差两三个月的时候。郎朗说，一只穿着礼服的猫在弹钢琴，他觉得这有趣极了。他进而指出，汤姆和杰瑞弹的曲子是弗朗茨·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2号》。

　　自1940年2月10日《猫和老鼠》首部剧集《甜蜜的家》在美国首播算起，已经整整80年了。在整个系列中，到1953年就已摘得7座奥斯卡“小金人”。其长盛不衰的魅力因由，丰富的想象力是一个重要因素，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它的种种细节。“细节决定成败”，《猫和老鼠》给出了最好的诠释。

　　2020年4月21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