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5月28日报道,北京市密云区冯家峪镇有个“崖壁蜂场”,600多个蜂箱分布于接近垂直的崖壁上,蔚为壮观。据说,作为“北京市养蜂第一大区”,密云有望借此实现农旅产业升级,将之打造成集休闲、观光、旅游于一体的“悬蜂谷”景区。
北马其顿纪录片《蜂蜜之地》(2019)中也有“崖壁蜂场”,开篇,一名中年女子轻车熟路,长途跋涉到一处悬崖边,抠出石块,一处隐蔽性极强的野山蜂巢穴便暴露出来。“我拿一半,给蜜蜂留一半。”在享受自然丰厚甘美的馈赠之时,她也时时恪守着对自然的承诺。蜂蜜带回一半,蜂巢也带回一半,带回的蜂巢,她安置在住所附近掏出一块空心的石墙内精心饲养,蜂蜜则进城去卖给市场上的小贩,特别强调是“从蜂巢直接采来的,里面还有蜂房”,别人会往蜂蜜里加糖充数,“我这是纯的”。镜头渐渐展开我们看到,村庄没有通电,尽皆石块、石板砌成的断垣残壁,只有她和已到暮年的半盲老母亲相依为命,过着极简生活。随着一户游牧人家的到来,这里的宁静被打破,他们有七个孩子与一众牲畜。关键是,这户人家对自然的索取竭泽而渔,结果既破坏了这一带的生态,也害死了女子饲养的蜜蜂,遭到自然的报复之后,他们又匆匆赶往下一个落脚点。
报道说,摄制组对女子前后跟拍了三年,将2000小时的素材剪辑成87分钟的影像。《蜂蜜之地》的主题相当沉重,但是效果也相当震撼,尤其是从春天到冬天,这个历经磨难却又坚毅果敢的女子身上,始终散发出的诗意灵魂。
国产片中,郭维《柳暗花明》(1979)、张良《回头一笑》(1981),都关联了养蜜蜂。《柳暗花明》中的养蜂人是寡居的田嫂,始而尚未粉碎“四人帮”,她是为生产队放蜂而来到“花多蜜多”的花溪村,在这里还收获了爱情。其乐融融的生活,随着报纸上的一篇文章——《从花溪队看对资产阶级全面专政的必要性》而风云突变,文章称花溪村公然对抗“以粮为纲”,是“资产阶级的土围子”,田嫂是“美女蛇”。文章作者曾在花溪村蹲点,回城时,田嫂还送他两罐蜂蜜,要他泡水喝,“工作累了,提提神”。而他欣赏自己大作的时候,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舀取蜂蜜倒进水杯。
《回头一笑》的时间点是“四人帮”已经倒台,但副业仍然属于要割的资本主义尾巴。老队长就通过一只采花粉的蜜蜂,嗅到了新动向。他捉住蜜蜂,在蜜蜂身上系了一条线,“飞吧,我倒要看你的老窝在哪里”,结果把他带到了村边一户正在割蜜的人家。老队长质问他们:“你们两口子坐在家里吃蜜糖,让这些小蜜蜂给你们打长工,这还不是地主?”有趣的是,老队长的做法,在英国纪录片《美丽中国》(2008)有个真实呈现。那是在云南大山中,一只大黄蜂袭击蚂蚱时,被两名傣族汉子“黄雀在后”一并捉住。他们就在大黄蜂身上系了条线,还在在线的末端系了一片白色羽毛,黄蜂的飞行轨迹看得更加清楚。蜂窝找到之后,他们先点火熏跑黄蜂,然后摘下蜂巢,拎出一条条肥硕的黄蜂幼虫,直接放进嘴里。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手拿着向日葵盘子,一手往外抠出绵软的瓜子一样。只是他们视之为美食,我们用来磨牙。
关于养蜂人的国外电影,还看过希腊《养蜂人》(1986)和意大利、德国《奇迹》(2014)。
《养蜂人》的开篇是养蜂人的女儿出嫁,氛围相当压抑。婚礼甫一结束,女儿女婿前脚离开,他就让老伴去和在雅典的儿子一起生活,自己则驾着装满蜂箱的卡车,“和往年的春天一样出发了”。虽然不断地变换放蜂的地点,却总是遇到曾经搭车的同一女孩,那女孩被男友遗弃在加油站。孤独的养蜂人始而如柳下惠,但终于激情了一回,女孩走了,他恼怒地挨个掀翻了山坡上自己的几十个蜂箱,直到被蜜蜂蜇倒。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导演借此要表现的,估计是个深奥的哲学命题。
《奇迹》中的养蜂人是一个意大利家庭,一对夫妻和四个未成年女儿,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妇女,在靠近海边的独立小农庄里,以传统工艺的蜂蜜作坊维持生计。虽然父亲非常粗鲁,动辄暴跳如雷,但家庭还是充满了温情。比如,风雨颇大的那天,蜂箱的箱盖被吹得乱翻,一家人便全都趴在蜂箱上,雨布下传来喃喃细语。比如,次女怯生生地问:“妈妈,当我60岁的时候,你就去世了吗?”“是的。”“我60岁,姐姐是多少岁?”“64岁,怎么了?”“不公平,她和你在一起比我多四年。”又比如,父亲给长女买了一匹骆驼,气得母亲嚷着要离婚,其实那只是女儿的幼时心愿。电影中关联“奇迹”的,是当地电视台“土地奇迹”的选拔赛。一家人参加了,却没有“赢取现金大奖”的奇迹出现,可称奇迹的,或是长女的拿手绝活:把蜜蜂放进嘴里,然后由它们缓缓爬出,一只、两只,伴随着德国男孩怪异而悠远的口哨声,在她的脸上环绕表演。
从春季到秋末,在植物开花季节,蜜蜂忙碌不息,人类因之作为“辛勤”的代名词。养蜂人未尝不如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置换几个字眼,用于养蜂人也十分熨帖。
2021年6月5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