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是国际睡眠日。设立该节的目的，是为了引起人们对睡眠重要性和睡眠品质的关注。

　　法国有部《科学睡眠》（2006），对片名不能望文生义，以为是促进健康睡眠的科普作品，实际上讲的是一个充满奇思妙想小伙子，从小患上一种怪病，“6岁开始，他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故事。父亲去世后，他从墨西哥回到故乡法国，母亲给他推荐了一份平面设计工作。一上班，他拿出的年历创意却是：以重大灾难为画面，因为“每个月份都有灾难”，坠机、地震等等。为此他用艳丽的水彩描绘了12幅灾难图景，气得老板说：“你一点都不正经。”工作、同事、上司，一切皆不如意，他说“难以置信，母亲把我骗到这里来上班”。直到有一天，隔壁搬来了美女邻居，他恋上了她，却又相当拘谨、自卑。于是，各种奇妙的美事只能发生在梦里，比如他吻她；现实中看到她和别人跳舞、聊天，他马上认为“她抛弃了我”。梦境和现实在交错中并没有一条比较清晰的界线，令时时云里雾里的观者如我，不免有昏昏欲睡之感。

　　与健康睡眠对应的，自然是失眠。英国《又一年》（2010）的第一个镜头，就是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因为失眠来找医生。两人有这样一番对话。“你这样多久了？”“很久了。”“一年？”“差不多吧。”“你早该来找我们，晚上能睡多久？”“一刻也睡不着，能给我开点安眠药吗？”“这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但能让我睡一晚好觉。”每个人大约都曾有过失眠经历，异常兴奋或深度焦虑，都是失眠的诱因。显然，因为兴奋的失眠是短暂的，长期的可能就是出于焦虑。

　　韩国《浅浅的睡眠》（2008）是这样。父母意外双亡，留下一对无依无靠的姐妹。没有遗产，连保险都因为欠费而无法正常理赔，生活的压力突然就落在还在读中学的姐姐身上，她要照顾还在幼儿园的妹妹。真实事件中她不得不做援交，电影则含蓄地予以表现，如吃肯德基时，她让妹妹等她一下，结果妹妹一直等到人家就要打烊。焦虑的现实世界让她的熟睡变得遥不可及。医生说：“年纪轻轻的经常吃安眠药不好。”她说：“没经常吃，不过最近吃了，吃了也睡不好。”“都是神经引起的，还是经常去锻炼身体，会有帮助。”于是，她的走路往往变成跑步。但是到了晚上，还是不断地蒙被子、掀被子，翻身，起来吃药，有一次是吃两片，另一个晚上，她靠墙坐着，看着酣睡的妹妹，吃了三片。而父母在的时候，母亲曾经说她：“睡得真香啊。” 

　　美国《迷失东京》（2003）也是这样。这是一个步入中年的男子和一个20出头的女子相遇于东京酒店的故事。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城市，陌生即可，对主人公来说有无法沟通的障碍即可。电影选择了东京。他是好莱坞电影演员，来东京拍威士忌的广告片，他对此毫无兴趣。她刚自耶鲁大学哲学系毕业，结婚两年的摄影师丈夫到东京工作，她来陪伴。他焦虑于自己渐渐成为过气明星，而与妻子的交流除了家务琐事已经没有别的话题，比如快递来多种地毯颜色样板，只是要他拿个主意。她焦虑于工作狂丈夫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对她在房间里精心布置的插花视而不见，异国他乡，又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唯有借吸烟、泡酒吧、听CD、独自短途旅行来排解。某一晚，他看了眼时钟，显示清晨4:20，便颓然地坐在床沿；她则在坐在酒店的窗台上，呆呆地眺望不夜东京的绚丽霓虹。

　　这两个失眠的美国人在酒吧相遇后，因为彼此的孤独、惶惑而互相吸引。不同于好莱坞的多数电影情节，这里没有婚外恋，没有性，“发乎情而止乎礼”。即便某天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越雷池半步，只是谈心。他鼓励她继续写作，又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抖落了自己的生活，回忆起以前的快乐时光，“拍戏时妻子来探班，终日有说有笑，现在她却不想离开孩子半步，她也不需要我在身边。孩子们挂念我，但可以没有我。当你有了孩子之后，生活就复杂多了”。聊着聊着，他们都有了睡意，后来的话都说闭上眼睛说的。那一晚他们都没有失眠。最后，在他回国去机场的路上，已经告别了的两人在东京的大街又偶然相遇，轻轻拥抱、浅浅相吻，然后向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去。这次稍纵即逝的萍水相逢，该是最浪漫的失眠了。

　　《科学睡眠》开篇，是那小哥在梦里的电视节目中教大家怎样做梦。他像真的做菜一样忙乎：“首先滴几滴胡思乱想，然后加入主料，就是适量记忆碎片和怀旧汁儿，稍微搅拌，放入爱、友情和一些其他的关系进行调味……”长期浅浅睡眠的人们，倒不妨也这样试试。

　　2020年3月22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