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卓别林第一部长片《寻子遇仙记》(1921)首映100周年纪念日。我是从“电影日子”公众号中知道的。识者指出,在这之前,电影史上难言有比《寻子遇仙记》更能打动人心的喜剧电影。而这时的卓别林,已经拥有更充分的资源、更大的创作自由度,却仍然没有离开展现社会底层百姓在困苦中抗争的题材。
影片旁白开宗明义,这是“一个让人微笑的故事,也可能让人落泪”。故事情节既是母亲寻子,也是流浪汉“卓别林”寻子,他们要找到的是同一个孩子。母亲寻子,是因为被孩子父亲遗弃的她,生下儿子后无力抚养,只好偷偷放到富人家的轿车中。进而醒悟,再寻找孩子,那辆轿车已被小偷偷走;而小偷把车子开到贫民区才发现婴儿,就地遗弃,为流浪汉所发现。流浪汉寻子,是因为他将孩子抚养到五岁之后,孩子被政府机构强行移送到孤儿院,为了找到孩子,他拼尽全力。
像卓别林的其他影片一样,《寻子遇仙记》既诙谐幽默、辛酸伤感,又充满爱心与暖阳。为了抚养婴儿,他自制了悬空的吊篮、茶壶插上奶嘴权充奶瓶、把破衬衣裁成尿布、餐椅剪出窟窿便于坐厕……两个人一起为了谋生而演双簧干坏事的情节最让人难忘:孩子走在前面,瞄准人家的窗户扔石子,砸玻璃;“卓别林”则背着工具箱随后“路过”,装玻璃。
塞尔维亚《一个父亲的寻子之路》(2020)的故事,与“卓别林”的遭遇差不多,孩子是亲生的就是。开篇是带着汽油的女人到工厂来为丈夫讨薪,丈夫两年前便已失业,但工资和遣散费却一直没给,现在家里揭不开锅了。女人情绪激动,声称如果今天拿不到钱,就在这里自焚。但是,女人点燃了自己,却没有点燃冷酷企业家冷酷的心,不但钱没有要到,自己反倒住进了医院,两个孩子也被福利院带走。正在打零工的男人匆匆赶来,却被福利中心告知,他要带走孩子,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同时还会有工作人员前去评估,如果评估通不过,孩子就要被寄养。他按照他们的要求回去一一准备——从邻居家里借电过来,自己粉刷墙壁,从花园里的水龙头接上自来水……但是百般挑剔的福利中心,还是判定他没有能力抚养,实情则为中心的保安一语道破:中心的头头从中揩油,“所有的孩子都送到他村子里的寄养家庭了,国家会给每个孩子补贴四万块,那有30多个孩子了,他从每个孩子身上拿30%”,这种情况“大家都知道,都怕他,不敢说。你可以起诉他,但他法院有熟人,这就是现实”。
无奈之下,男人踏上了到首都贝尔格莱德的上访之路。300公里,没有钱,全赖徒步,他的装备,就是一个背囊,里面一块干巴巴的面包,一个灌满自来水的塑料水瓶,一条露宿用的毛毯,一张用塑料封套精心包好的状纸。他的惊人之举首先上了地方报纸,五天后到达首都,又上了电视台的新闻。历尽周折而接待他的社会事务部部长助理,说自己“只能写一封建议信”,建议福利中心把孩子还给他;而回去后,福利中心的头头则直截了当告诉他:“你就是再去五次贝尔格莱德也没有用,哪怕你拿来总统的建议信,有决定权的是我们,是我。”
国产片中的寻子,往往呈现了另外一种残酷:不知孩子所踪,属于真正的寻找。
吕乐《找到你》(2018)讲的是,“姚晨”的年幼女儿被保姆“马伊琍”毫无预兆地抱走消失。陈可辛《亲爱的》(2014),干脆是“黄渤”和“郝蕾”的三岁儿子被人贩子拐卖。“姚晨”是律师,正处于离婚进行时。她有足够的财产和智谋,在丈夫背叛时运用法律夺取女儿的抚养权。“黄渤”和“郝蕾”是离婚完成时,儿子已经判给了“黄渤”,儿子就是他在他开店的深圳一个城中村走失的。在寻子过程中,他们都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伏。
“姚晨”了解到了此前她从不关心的“马伊琍”的生活经历和生存状况,进而对人性有了新的认识,最后在法庭一件判决孩子抚养权的官司上,她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辩护,不惜违背律师的职业操守,站在了对方那个高知全职太太一边。在“黄渤”和“郝蕾”这里,曾经的夫妻在绝望和崩溃之中捐弃前嫌,共同踏上漫漫的寻子之路。他们参加了“张译”发起的“万里寻子会”,那里聚集了十几对失踪儿童的父母,他们相互倾诉,相互安慰,相互打气,那首《隐形的翅膀》被拿来当成了会歌:“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一旦公安机关打掉一个拐卖团伙,大家就“去碰碰运气”,满怀希望能从人贩子那里得到一些线索。三年后,他们终于在安徽的乡村找到了正在喂鹅的儿子,儿子却已经全然不记得他们。
《一个父亲的寻子之路》暴露了他们的社会问题,官僚机构的冷漠,寻子之路上遇见的人和事,农村与首都巨大的环境落差,都充满了对现实社会的强烈讽刺。《找到你》以及《亲爱的》中,则暴露了我们的,具体有哪些,还是自己去体会一下电影吧。
2021年2月6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