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历史没有假如。这话的外延再扩大一些：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假如。现实生活中的确没有假如，但在电影中可以例外。容我武断地认为，多数人们恐怕都存在“假如”心理，无论得意或失意，不免感叹一下当初或某个节点：如果那时怎样，现在的情况又会怎样。不少电影正捕捉到了人们的这种心理。

　　美国《爱再来一次》（2004），是假如在伦敦读书、工作的一对恋人可以从头再来。重来之前，他虽然非常爱她，却一心扑在事业、工作上，甚至不记得她毕业音乐会的演出时间。她抱怨“我永远排在你生活名单的第二位”。第二天她就要回美国了，头天晚上他们在餐厅里又吵了一架，她说：“我只求能有一天，你什么都不理，眼里只有我们。”然后跑出去上了出租车，就在他犹豫着上还是不上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走，然而刚驶到前面的街口，一辆卡车便撞了上来。随后，他在医院的急救室目睹她香消玉陨。悲痛万分的他，在两人的爱巢中发现她的日记，以及她为他所写的一首歌……

　　但是一觉醒来，时间回到了昨日，她还是那个她，而他却是从昨日走来，知道这一天将发生什么。“如果她不搭车会怎样？带她出城怎样？乖乖待在家里怎样？”他试图通过改变昨天的活动顺序来改变结局。他带她坐火车到自己的家乡，登山、散步，倾诉不已，爱意缠绵。但是，她的手还是被烫了一下，他的手表还是被磕坏了玻璃表面，那辆夺命出租车也还是“如约而至”。即使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也完全没有办法避免。可以改变的是，当爱再来一次，工作在他的眼里已不再是第一位。他还“设计”让她在毕业音乐会上唱出了那首歌：“别让感情埋在心底，那样我怎能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当青春褪成回忆，你仍然守护在我身旁。”最后，他在雨中深情表白之后，毫不犹豫地和她一道上了那辆车，在致命一击到来之时，俯身护住了她。

　　美国还有一部《土拨鼠之日》（1993），同样是假如第二天一切如昨，这一回是不断重复，日复一日。气象播报员“比尔·默瑞”前往一个小镇报道那里每年2月2日举办的土拨鼠节，当地人认为，土拨鼠如果在这天看到自己的影子，预示着春天即将到来。“比尔·默瑞”对这一节日嗤之以鼻，那一天又百事不顺：街上遇到一个自称老同学的人，喋喋不休套近乎，实际上是为了卖保险；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又一脚踩在脏水坑里，湿了半条裤腿。干巴巴地完成例行报道后，急不可待地想要回家的他，却被暴风雪阻在小镇。接下来的每一天，从早晨6点闹钟响起开始，生活便如粘贴复制一般，他被困在了2月2日的小镇。他气急败坏地开车滋事，被抓进监狱，第二天早上仍然是在宾馆的床上醒来。尝到为非作歹而不用付出代价、又能“未卜先知”的甜头，他干了不少坏事，得意之余却也厌倦了一眼望到尽头的日子。触电、撞车、跳楼，种种手段都不能了结生命，他终于明白了日子不能变自己可以改变的道理，于是开始珍惜与小镇人们相处的每一天：按照“既定”发生时间，他去接住从树上摔下的孩子、去大街上帮老太太更换爆胎、去餐厅救助被食物噎住的老人……他的每一天都成了为人称道的一天，并最终赢得了先前对他丝毫没有好感的女搭档的芳心。

　　波兰《机遇之歌》（1987），讲述一个在医药大学读书的波兰青年匆匆赶往火车站，当他到达站台时，火车已经开动，于是他拼命地追赶火车。影片就从这里开始给出了三种假如：假如他赶上火车，假如他赶不上火车，假如他赶上火车之后遇到了不同的人。如我们所见，第一种，他赶上了火车，在车上认识一名老政治家，受其影响，自己也成了政治家。第二种，没有赶上，因为警察出于安全考虑阻拦了他，他气急之下打了警察，被判处30天监禁，这回他认识的“狱友”又使他笃信了上帝。第三种，既没有赶上火车，也没有和警察冲突，却遇到了前来送他的女同学，于是两人热恋、结婚，远离政治和宗教，成了一名医生。

　　这3部“存在假如”的电影，无论是悲剧、喜剧，还是严肃的正剧，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全然虚拟乎？却也未必。逻辑使然，推导出来的结果未必不是那个假如一旦发生的现实。珍惜当下诚然非常必要，但是借助影视来假如一下，也不失为一件趣事。我在1985年高考填报志愿，首选的是国际政治，次选的是历史，最后却读了人类学。有时自己不免遐想，假如读了那两个的其中一个，今天又会这样？

　　2019年3月16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