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到一则消息，说“福建四对‘三兄弟’白手起家逆袭，从农家孩子到十亿、百亿富翁”。具体而言，是“七匹狼周氏三兄弟”“旭辉林氏三兄弟”“利郎王氏三兄弟”和“莆田欧氏三兄弟”。其中，七匹狼、利郎从事的是服装，旭辉是房地产，后者更奋斗出了欧氏、正荣、融信、世欧四家集团公司。由此想到影像中的诸多三兄弟，那是完全不局限于生意人的开阔视野。

　　改革开放之初，钱江、赵元《他们在相爱》（1980），就是这样一部。“十年动乱”结束，军人老父官复原职，老三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从今天起，我们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之前，三个儿子都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大学刚毕业的老大被发配去了边疆，老二被推下楼梯致残，老三则流落街头。记得当时有好几部表现几兄弟的电影，其中一个必是落后的或反面的，此中是老三。老大即使在条件极其艰苦的所在，对眼科专业仍然孜孜以求，老二身残志坚，苦学外语，只有开出租车的老三吊儿郎当，他房间里“应有尽有，就是没一份正经的书报”。最后，老大老二都找到了幸福的归宿，而老三抱着私生子垂头丧气地走进家门。电影虽出自北京电影制片厂，但显然是在广州拍摄，老大和女友就读的“中山医学院”，彼时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不是“中山医科大学”也不是“中山大学（北校区）”。两人时常出了校门就去到的地方，感觉是“华南植物园”，两点在空间上跨度不小，但电影中并无违和感。

　　日本《乱》（1985）表现的是其战国时代，老迈的枭雄秀虎将领土分给三个儿子，希望他们同心协力继续家族的事业，但是事与愿违，却导致了家族的分裂：老大老二联手，以血战消灭了父亲和老三。分门立户之前，秀虎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衰草遍地的荒野，我在那荒野里，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也没碰见一个人，不管怎么喊怎么叫，也没有一个人应声。后来，这盛夏的凉风使我感到秋末冬初的大风一般，把我冻醒。等我醒过来一看，只有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个人哪，这种孤独使我揪心，使我毛骨悚然”。秀虎的梦，全然就是现实的先兆。观影之时，蓦然想到了唐朝的“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三兄弟之间你死我活的相互残杀。不同之处只在于，世民杀了哥哥和弟弟，毕竟还奉父亲为太上皇；秀虎家的老大老二，对父亲也毫不容情。最后，老三的手下抬着秀虎与老三的尸体，在黄昏的荒野中渐行渐远。

　　美国《燃情岁月》（1994）讲的是西部草原的一位父亲和三个儿子。父亲本是骑兵上校，因为厌倦对印第安人的杀戮而退役隐居。三个儿子中，老大深于城府，老二狂放不羁，老三温文尔雅。一家人波澜不惊的生活，随着老三大学毕业时带来的女友起了变化。女友一下火车，接站的老大先一见钟情了；回家途中遇见策马奔来的老二，老二又看愣了神。一战爆发，三兄弟共同奔赴战场，“去捍卫他们从未见过的英格兰”，结果老三战死，老大腿残。回家后的老二，始终挥不去目睹弟弟死去的阴影，流浪去新几内亚当了猎人，老大则进城做生意并竞选了国会议员。令人唏嘘的是最终选择了自我了结的女友：她爱的是老三，但被老二所吸引，因为生活却又嫁给了老大。电影着力塑造了老二，开篇有句旁白：“有些人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灵的声音，并按这个声音生活，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老二就是这样的传说，直到死亡才停止追求无拘无束的本色。

　　意大利《三兄弟》（1981）中，多年未见的三兄弟因为母亲去世而齐聚家乡。老大在罗马当法官，因为一桩案件的审理正面临着黑帮的死亡威胁；老二在都灵，因为参与罢工而被解雇，同时在和妻子闹离婚；老三在那不勒斯，是少年管教所的教师。三兄弟已经多年未见，简单问候之余，谈论更多的是意大利社会的现实问题：恐怖主义、少年犯罪及工人罢工等。入夜，老大老二依旧在讨论社会变革和暴力手段之间的关系，老大认为“工厂里的暴力行为必须遏制，你们要讨回的权益，难道是通过殴打、破坏还有杀戮来实现的吗？”老二则认为非如此不足以成事。三兄弟都做了梦，老大梦见自己在公共汽车上被开枪射杀，射杀人声称“我们刚刚处决了一个人民的敌人”，吓醒了；老二梦见此番回去之后，和漂亮的妻子重归于好；老三梦见带领学生将大街上散落的毒品、枪支扫成一堆，然后一把火全部烧掉。老大的是噩梦，老二老三的希望之梦，但他们所期待解决的难题，却是在梦幻中实现的！另一边，年迈的父亲则回忆与妻子的年轻时光，妻子在海边玩沙子弄没了婚戒，他埋怨几句便跑回家拿来筛子筛沙子，未几筛出，两人相视一笑，幸福拥吻……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囚牛喜欢蹲于琴头，赑屃喜欢驮着石碑。透过浓缩化了的三兄弟的所作所为，当可一窥当时某个国家的某种社会状态或社会生态。至于所窥之真实度如何，就要考验导演的功力了。

　　2021年5月15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