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林总总的传统节日中，过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百节年为首嘛。过年，各地的风俗不一，但无不凝聚着中华文化的精华。古代交通那么不便，过年回家也是一种迫切期盼。高适《除夜作》云：“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凄然什么？除夕还回不了家。国产电影中，许多都有过年情节。

　　张元《过年回家》（1999）讲的是，因为5块钱不见了的家庭纠纷，16岁的“刘琳”失手打死了继父家的妹妹。她已经服刑17年，再有一年就要刑满释放。法律规定，对于长刑期在监狱表现良好的犯人，为了让他们适应社会，在刑满释放的前两三年允许回家过年。今年被允许的犯人中正有“刘琳”。年轻的狱警“李冰冰”也很高兴，这是她从警3年来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三十。但是，因为没有家属来接“刘琳”，“李冰冰”决定先送她回家。面对已经苍老且仍然无法从往事中自拔的“刘琳”家人，“李冰冰”唯有开导：“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监狱度过的，她要重新面对所有的一切，希望做父母的在心理上给她一些鼓励、一些帮助。”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这个重组家庭剩下的3个人相拥在一起。

　　贾樟柯《天注定》（2013）由若干真实故事构成，村民“姜武”检举贪腐村干部而无人理睬、桑拿女“赵涛”忍无可忍之下用水果刀刺向提出无理要求的“客人”，都取材于轰动全国一时的刑事案件。其中“王宝强”这一个，原型出自苏湘渝系列持枪抢劫杀人案制造者周克华。开篇就是劫匪“王宝强”原本骑着摩托车回家过年，路遇3名试图打劫他的同类，他将他们一一枪杀，然后便改走水路，大年三十回到了位于重庆乡村的家。夜晚，江边零星地亮起烟花、响起鞭炮，“王宝强”则对幼小的儿子说：“老爸给你放个炮。”然后掏出手枪，对天空开了一枪。

　　夏钢《大撒把》（1992）的主题虽然是出国，但其中的过年情节相当重要。20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国留学或定居是许多人的梦寐以求，甚至到了没有理性的地步。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1994）中，“姜文”本来是北京某乐团的大提琴手，事业有成，却也认定国外才是天堂。在《大撒把》开篇，送丈夫“孙淳”去加拿大读学位的“徐帆”忽然晕倒在机场，“孙淳”抱怨“偏偏这个时候”之余，草率地把她托付给了前来送妻子出国的陌生人“葛优”，便照常离去。她流产了，却是陌生人把她送去医院！两年后的除夕，仍然没有踏出国门的“徐帆”，与“葛优”在拨打长途电话时再次偶遇。然后，“葛优”来到她的家，带来白面，又顺手拿了楼道里的一颗白菜，刚刚分手时还在说“我不是不欢迎你来，咱们太不熟悉了”的“徐帆”，立刻欢快得像换了一个人。面对热气腾腾的饺子，她高兴地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了。”接下来的5天假期，两人玩起了“过家家”。正是这5天，二人情感得到了升华，“徐帆”感叹“假期真短”。两个月后，第三次签证出来的她依旧垂头丧气，这回却是因为“签了”。在机场，她甚至把护照偷偷放在“葛优”的口袋而试图留下。

　　径直以过年为主题的电影，黄健中的《过年》（1991）堪称经典。记得早几年除夕，央视每在春晚结束之后必播放此片。电影讲的是东北一家人过年时的琐琐碎碎。大年三十，“李保田”架着爬犁，载着年货，兴冲冲地从外地赶回了家。老伴“赵丽蓉”嗔怪地说：“咋还自己弄个爬犁回来？”“给你省俩钱儿。”看到三子两女一个都不在，他愤愤地骂道：“妈了个巴子，不回来更消停。”除夕之夜，老两口唯有自斟自饮，“李保田”仍然很不高兴：“不回来就不回来，就咱俩也能过个痛快年。”饭后，老两口到街上放烟花，也是一股怨气：“谁规定只准孩子们放。”大年初一，“李保田”坐在炕上看老伴那么认真地在忙乎，问她“包这么多饺子给谁吃啊”。“那万一他们要都回来呢？”“拉倒吧。”他又开始历数三子两女的不是，“要是早兴计划生育，我把他们一个个都结果了”。然而，当他听到动静，扭头看见二儿子进院，高兴地说了句“二小子回来了”，就赶快下地，迎出门去。随后，子女们成双成对陆续回来，他们各有一方甚至双方不是省油的灯，因而在表面的礼数和笑脸背后，掩藏着的是盘算老两口财产的心，只有当初离家出走的二女儿和女婿是一对“完人”。于是，大年初一的饭桌上，百般掩饰的家庭矛盾再一次集中爆发。

　　《过年》的尖锐呈现，与过年氛围的其乐融融虽判若云泥，但我们不能不承认其深刻的一面。当然，过年，更多的是祈福，是饮食、娱乐和文化的狂欢式展示，是亲朋好友欢聚的日子，是人们增进情感的纽带。《过年》中的那些民俗，诸如雪地里冻着鸡鸭鱼肉，扭秧歌、踩高跷，在除旧布新之际，更应成为关注的焦点吧。

　　2019年2月6日，正月初二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