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是世界图书与版权日。选在这一天是因为威廉·莎士比亚，1616年的这一天，他与世长辞。因而对世界文学领域而言，这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日子。莎士比亚被誉为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家、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作家。卡尔·马克思认为他是“人类最伟大的天才之一，人类文学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

　　关于莎翁生平的电影，迄今只看过一部，《莎翁情史》（1998），当年还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但这一获奖被舆论称为奥斯卡有史以来的最大黑幕。的确，看看同台竞争的《拯救大兵瑞恩》，谁人不为之震撼？电影不仅再现了战争的残酷、冷血，而且所表达的浓厚人文情怀，更引发了无数观众对生命价值的探讨。《莎翁情史》都讲了些什么呢？才思枯竭的莎翁因为遇到“格温妮斯·帕特洛”而穷追不舍，进而完善了先前没法落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她又乔装扮演了剧中的朱丽叶。末了，她远渡重洋下嫁他乡，莎翁则奋笔写下“一次驶往未知国土的危险航行，一次沉船事故，只有一位小姐得以逃生”的开头，创作出了喜剧《第十二夜》。这样的内涵与深度，显然远不能望“大兵”之项背。

　　如马克思所评价，“莎士比亚的创作是世界艺术的顶峰之一”。认识莎翁作品，比了解莎翁的八卦情史要有意义得多。事实上，莎翁的作品早被不同国别的不同导演拍了一遍又一遍。我所经眼的，就有苏联《李尔王》（1970）、美国《罗密欧与朱丽叶》（1968）、英国《哈姆雷特》（1948）和《麦克白》（2015）。这些名作的故事内容，多数人想必都耳熟能详，毋庸赘言。电影只是在保留舞台剧神韵的同时，多了若干外景地，因而莎翁相当于电影编剧。饶是如此，执导并主演哈姆雷特的劳伦斯·奥立佛还是深有感触地说，把莎士比亚的伟大舞台剧本搬上银幕是一种艺术上的妥协。

　　不过，多数人对莎翁作品的了解，想必也多是从电影中来，那么“艺术上的妥协”便很有必要。我对莎翁作品的文字版本，就只看过朱生豪先生翻译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当然，以己度人难免以偏概全。尽管是“二手”莎翁，往往也八九不离十吧。英版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这部《哈姆雷特》，便是难以逾越的经典。引进我国时，孙道临先生为劳伦斯·奥利弗的配音，还树立起了哈姆雷特的汉语声音范本。20世纪80年代我在中山大学读书，某天适逢孙先生携夫人光临，推介自己执导并主演的《非常大总统》。我在现场聆听了他即席朗诵的“生存还是毁灭”那段著名台词，至今难忘。

　　由莎翁原作衍生而生的，看过日本《乱》（1985）和意大利《恺撒必须死》（2012）。

　　《乱》以《李尔王》为底本，将故事的发生地从不列颠移植到日本战国时期。《李尔王》是老迈的李尔王欲将领土分给三个女儿，长女次女口蜜腹剑而得宠，老三直言却一无所得。《乱》中则是老迈的枭雄秀虎将城池分给三个儿子，这回口蜜腹剑的是长子次子，至于老三认为两个哥哥“这么说话会让我脸红”。事与愿违，李尔王因为两个女儿的旋即翻脸而流落荒郊野外，秀虎也是同样，家族最终在内讧中走向衰亡。

　　《恺撒必须死》讲的是意大利一座监狱的重刑犯人排练、上演《尤利乌斯·凯撒》并大获成功的过程。比较特殊的是，像张良《少年犯》（1985）由真实的少年犯出演影片角色一样，《恺撒必须死》的演员也全部是在押的重刑犯人，罪名或谋杀、或贩卖军火、或黑手党成员，扮演恺撒的那位，因贩毒被判处17年徒刑。到影片上映时，也只有刺杀恺撒的布鲁托扮演者被释放出狱。电影相当于半纪录片，除了在剧场演出，其余场景都发生在监狱的房间、走道、操场上。这群重刑犯在莎翁作品感召下，审视自身，个个入戏，精心揣摩、演绎着那段两千年前的阴谋和悲剧。戏里戏外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他们时而诵读台词，时而在戏里交流辩论，时而跳脱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在现实中真的掐起架来。整个排演过程，令他们找回了曾经迷失的另外一个自己，赢得观众的热烈掌声后，他们在后台还心潮荡漾不已。只是离开剧场，旋即又回到各自的牢房，看守重复着开门关门，如一名囚犯演员所言：“当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艺术，这个小房间又变成了牢房。”双重主题、双重故事，令《恺撒必须死》既有历史的厚重又有现实的残酷。

　　巧合的是，我国明代戏曲家汤显祖同样逝世于1616年，比莎翁晚3个月。东西方这两位原本并无交集的戏剧大师，在这个时间点上“相遇”之后，后人乃以汤莎并列，源头据说出自20世纪20年代，日本著名汉学家、中国文学戏剧研究家青木正儿的著作《中国近世戏曲史》。遗憾的是，汤显祖包括《牡丹亭》在内的“临川四梦”，却还没有一部搬上银幕，或许拍了而毫无影响吧，不知道。则汤显祖的作品及声名在国内尚未普及，遑论国际了。

　　2020年4月24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