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以色列建国70周年。1948年5月14日，在英国的托管期结束前一天的子夜，以色列国正式宣布成立。这一天，因之成为以色列的国庆节。

　　关于以色列和犹太人的电影看了不少，够得上影像版的以色列历史了。如《米拉尔》（2010）开篇未几，就有5月14日当天，本·古里安在特拉维夫宣布以色列国成立的纪录片片段。伴随着他的激昂声音，英国国旗降下，以色列国旗升起。本·古里安领导创建以色列国，并担任了第一任也是任职时间最长的总理。不过，《米拉尔》本身只是以之为铺垫，它要讲的是一个1973年出生、叫做米拉尔的女孩的故事。故事却是从1947年开始讲起，因为彼时有个巴勒斯坦女慈善家，在以色列建国之后救助了一批在巴以冲突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其中就有米拉尔的母亲。这次冲突即为第一次中东战争。

　　众所周知，从建国之时起，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冲突乃至战争就没有停止过，直到今天。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于以色列建国的第二天。《时光在此停驻》（2009）是一部半自传性电影，片尾有“献给我的爸爸妈妈”。那是一个巴勒斯坦家庭生活中的几个标志性片段，首先一个，就是以军攻克北部加利利地区的拿撒勒市，要求市长签署无条件投降书。市长在签日期的时候回头问了手下：“今天几号？”“7月16号，1948年。”接着，以军开入市区，机枪扫射街道两旁的建筑，玻璃尽碎，对反抗者的镇压也毫不手软。不过，一所阿拉伯学校的孩子们却在齐声歌唱：“在我们的国庆日，所有的人载歌载舞，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在以色列的日子里，大家的歌声更欢乐……”

　　《赎罪日》（2000）聚焦的则是爆发于1973年10月6日的第四次中东战争，据说有导演本人的亲身经历在内。那一天是犹太教的赎罪日，一年一度最神圣的节日。影片伊始，宁静的清晨被“埃及和叙利亚军队已经向我边境逼近，我国宣布尽入紧急状态”的广播声打破，作为预备役的一对好友，听到召唤后自己驱车赶往集结地点。半路上，他们谈论的是读书，是马尔库塞。因为战斗已经打响，道路中断，他们就近参加了空中急救队，乘坐直升飞机抵达戈兰高地前线，将战壕中、坦克里的伤员抬走，运送到后方医院，循环往复。主人公注目飞机窗外的两个长镜头令人印象深刻：一个是凝视窗外的如血残阳，一个是俯瞰地面战场，战斗间隙的坦克以及被坦克碾过的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辙痕。前者或可理解为对和平生活的神往，后者或可理解为现实中战争的残酷程度。

　　战场之外，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始终不可调和。《私人地区》（2004）展示了其中一点。说的是一支以色列4人小部队强行征用了一户巴勒斯坦小康家庭的两层半别墅，把他们全家7口赶到楼下的客厅中起居，并警告他们“不要上楼，无论什么理由”。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就此截然成为两个对立世界。以军夜里的激烈射击声，每令全家惊恐万分。面对坐牢一般的屈辱，作为知识分子的父亲坚持不离开，为的是不使全家沦为难民，失去一切，因而做出极端忍让的姿态。大一点儿的孩子则不然：大女儿从仇恨到好奇，每天悄悄躲进楼上的衣柜，偷听偷窥以色列军人的对话和他们的生活；大儿子则从仇恨到实践，在户外的自家温室里埋下拣到的一颗以军手雷，而片尾，两名以军士兵正在向温室走去。

　　《天堂此时》（2005）将这种对立更展示得直截了当。前些年，巴勒斯坦以“人肉炸弹”袭击以色列的新闻隔三差五，我们都不陌生。一对从小一起长大、又同在一家汽车维修厂工作的巴勒斯坦男子，白天刚被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客户害得失去工作，晚上即被组织告知第二天到特拉维夫作为人肉炸弹去执行没有归途的任务。这两个好朋友，一个坚决且异常兴奋，一个犹疑且陷入沉默。当晚，犹疑的这个横竖睡不着，起身去找他心仪的姑娘，两个人谈了很多，其中一个话题是喜欢看什么碟片。小伙子说他喜欢看闷片就是生活片，姑娘说并不觉得他的生活很闷。姑娘的父亲曾经是“人肉炸弹”，被奉为英雄，但姑娘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认为“反抗有许多方式”。实际上，坚决的那个也在不经意中露出了眷恋生活的一面。实施攻击前他们要拍摄视频，举着枪，照本宣科誓词。慷慨激昂之际，他忽然放下枪，告诉妈妈，家里滤水的滤网该到哪里去买，他比较过，那个地方便宜。两人的任务执行得一波三折，最后，却是犹疑的那个，在特拉维夫坐上了载有不少以色列军人的公交车……

　　相信对多数人而言，对巴以何以冲突至此都看得云里雾里。是因为以色列建国而导致了这样的灾难性后果吗？犹太移民定居点问题和耶路撒冷地位问题，已然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难题。唯一清楚的，是双方那些历史和现实积累下来的敌意相当深重，能否化解之，只有借用以色列国歌里的一句歌词了：希望仍未幻去。

　　2018年8月4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