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我们的“剁手族”网上激战正酣之际，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纪念仪式在巴黎凯旋门举行，几十个国家的政要出席了仪式。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演讲中说到：“1918年11月11日早上11点，一百年以前，恰是这个日子，恰是这个时间，如同全法的其他地区一样，军号声、所有教堂的钟声响彻巴黎。这是停战之时。”

　　英国军事史家约翰·基根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令人悲伤而又并非必然的冲突”“二战是一战的直接产物”。（引文据张质文译《一战史》）关于一战的电影，不知道各国拍摄过多少，我所经眼的，数量上远远不及二战的，质量上亦然。比方战斗场面，可能是堑壕战为主的缘故，皆如出一辙：双方都有固定的防线，两道防线中间布满铁丝网、路障，动辄下雨，动辄军官一声哨子，士兵跃出战壕冲锋，对面的重机枪则毫不留情地扇面扫射，冲锋的便成片倒下……表现二战的影片则丰富多样，平原上的坦克大决战、铺天盖地的伞兵空降、城市间的激烈巷战、狙击手相互对决等等。当然了，这也与20多年后武器装备的“升级”密不可分。

　　或许战法上的“单调”之故吧，一战题材的电影似乎偏重于聚焦情感，成为叙事主线。二战的诚然也离不开这些，但有佐料的意味。一战这里，那些有钱的人家，举英国的两部来说，要么如《一战往事》（2012）里老婆与旧情人私奔，另一个年轻女子迷恋此有妇之夫，要么如《鸟鸣》（2012）里男的迷恋有夫之妇，至于硬生生夺下朋友的老婆。两个男主人公都上了战场，但残酷的战争成为他们情感生活的佐料，充其量“洗礼”了养尊处优的他们而已。关于那些普通人家的，法国有两部片子非常奇特，《漫长的婚约》（2004）和《伤信缘未了》（2007），值得一说。

　　《漫长的婚约》讲的是一战尾声之际，她收到了一封未婚夫死亡讯息的来信。在前线，他在黑夜里手夹点燃的香烟伸出战壕，结果对方狙击手一枪打穿了他的手掌。他试图自残身体以期早日回家，却与另外4名士兵一道被送上了军事法庭。5人被带到索姆河前线，指挥官以无权处决为由将他们置于双方交界地带，生死全靠自家造化。她始终坚信，既然没有发现尸体，他就可能还活着，会回来履行两人从小许下的约定。于是她登广告、找侦探，收集关于他的各种信息。最后，她果然见到了已经完全失去记忆、正在花园里专注于手中活计的他。“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等下告诉你，我还没有做完。你为什么哭了？”他问她。她没有回答，无须旁白的声音响起我们也看到了，“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着他。在柔美的空气中，在花园里的和煦阳光下，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伤信缘未了》开篇也是一封来信，农场女孩收到来自前线丈夫的莫名其妙的绝交信，为了弄清怎么回事，她女扮男装前往寻找丈夫，路遇一支野战小部队，便与他们同行。性别意外遭到暴露之后，她对他们坦诚：“你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时有多快乐。他走后，一有空就给我写信。”至于那封绝交信，她认为“晚上是冷的，不能正常思考问题”，所以她要找到他，“他一定知道自己错了”。最后，她也是如愿以偿，雪地里遇到刚从集中营逃出来的他。

　　如同表现二战的《虎口脱险》（1966），这两部本该满满悲伤情调的片子，法国人硬是从喜剧角度进行演绎，尤其是《漫长的婚约》。但就在笑声中，不难领略出百姓对战争的控诉。比如她说他的未婚夫，虽然他在战场上感到害怕，“上战场前完全不同，很勇敢”，他父亲看守灯塔，风浪中，他敢于在牵引灯塔与船只间的绳索上攀爬。还有，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背着先天左腿残疾的她，爬上了灯塔。

　　最好的一战影片，要算是很久很久之前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西线无战事》（1930）。在德国某个小城里，一班青年学生在老年教师的煽动下报名参军，19岁的保罗一心想当个英雄。但是，这些青年从不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上了战场，隆隆炮声令他们有的吓哭了，有的尿湿了裤子，同学们也一个个相继战死。后来，受伤而回家探亲的保罗路过母校，发现4年前动员他们上战场的老师又在鼓动新的学生。保罗以亲身经历表达了对战争的厌恶，学弟们却叫他“懦夫”“胆小鬼”。重返前线的保罗在战壕边上发现一只美丽的蝴蝶，情不自禁地爬出来想触碰蝴蝶，却为狙击手一枪击中……

　　1000万人死亡，600万人受伤致残，300万女士成为寡妇，600万孩童沦为孤儿，数百万平民遇害……这是马克龙讲话中公布的数据。央视的“一战百年”节目名曰“远去的硝烟”，实际上，远去的仅仅是一战的硝烟。一战之后，大大小小的战争数不胜数。别的不说，眼下俄罗斯和乌克兰便因为“刻赤海峡”的撞船事件而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战争的硝烟从未远去。

　　2018年11月12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