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4月8日，美国俄亥俄州阿克伦警方公布了一段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画面，记录的是今年2月7日的一次出警。但见黑人男子查尔斯·希克斯被警察按倒在雪地上，其中一名警察几次将雪捂在他的脸上，希克斯口齿不清地呼喊：“我不能呼吸了。”无独有偶，去年引发全美大规模抗议的非裔男子弗洛伊德，也是在遭白人警察过度执法时，用尽最后气力喊出：“我无法呼吸。”

　　“从1776年建国至今，种族主义一直是美国难以治愈的癌症。”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王灵智的这一观点，可为美国自己摄制的相关电影所佐证。关于歧视黑人的，便数不胜数。《杀死一只知更鸟》（1962）、《泥土之界》（2017）、《光辉岁月》（2000）、《撞车》（2003），加上此前拙文涉及的《月黑风急杀人夜》《猜猜谁来吃晚餐》《塞尔玛游行》《绿皮书》等等，差不多构成了一部20世纪美国种族歧视黑人史。

　　《杀死一只知更鸟》的故事背景是20世纪20年代，南部的一个小镇。通过女儿的视角，描述了种族歧视极端时期，她那坚韧、正直、勇敢的律师父亲，如何在法庭上为黑人青年汤姆辩护。而律师在接手之际，平日里客客气气的邻居便对他冷眼相看，说他是“黑鬼帮凶”。律师以无懈可击的辩护，最终还原了所谓强奸案的真相：完全是白人女子引诱不成的诬陷。他毫不客气地指出：“有罪的不是被告，而是在座的某些人。”然而，尽管始终没有拿出丁点儿的医学证明，全凭白人女子声嘶力竭的诉说，汤姆还是被全部由白人组成的12人陪审团裁定为“罪名成立”。退庭后，一楼旁听的白人一哄而散，而被隔离在二楼旁听的黑人却不愿离去，他们全体起立，默默注视着孤独的律师在缓缓收拾桌上的文件。他们是在向他致敬。

　　《泥土之界》的故事背景是20世纪40年代，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农场，那里只有两户人家，白人农场主一家和黑人佃农一家。白人家的父亲极端仇视黑人，黑人家的长子二战退役归来，他不准人家从店铺的前门走出，后来更勾结3K党，直接对之动用私刑。白人家的长子只有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对黑人家稍微客气，比如他举家迁来需要卸车的时候，他女儿生病需要照顾的时候，他埋葬父亲需要帮手的时候。只有白人家的媳妇和也是退役归来的次子，才能平等地对待黑人。次子本来桀骜不驯，但是战争教育了他，一次空战中他对上帝发誓：“要是他让我活下来，我就会做点好事。”因此，在目睹了父亲等人残忍杀害黑人家长子后，他用枕头捂死了熟睡中的父亲。

　　《光辉岁月》取材于真人真事。1971年，弗吉尼亚州，刚刚开始废除种族隔离的美国，将一间黑人中学和一间白人中学合并，学校的橄榄球队也从单一的白人学生组成，变成了黑人和白人共同组成。球队教练由空降而来的黑人担任，原本的白人教练成为助手。两位教练的共同之处，都极富正义感和荣誉感，都有很强的职业道德，都对工作兢兢业业。球队内部始而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黑人教练把队员带到内战时期的葛底斯堡战场，告诫他们：“他们当初打的杖，我们今天还在打。他们为了仇恨互相残杀，我们要汲取教训。如果我们仍然无法团结，也会遭遇毁灭的命运。”这只橄榄球队的光辉岁月，不仅在于最后以13连胜夺得了洲际冠军，而且在于其所爆发出的打破种族隔阂的强劲感染力，带给了整个社会变革的动力。

　　《撞车》的故事发生在洛杉矶，虽然以行驶中的车辆相撞开始，又以车辆相撞结尾，讲的却不仅仅是撞车，而是通过撞车涉及的一组人物群像，描绘了当代美国社会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种族关系。刚刚还在控诉白人歧视的两个黑人小混混，旋即在大街上持枪抢劫白人检察官夫妇的汽车；先前以莫须有的违章驾驶猥亵黑人妇女的白人警察，未几又在即将爆炸的车祸现场救出了那个黑人妇女；目睹同伴恶行而不屑再与之为伍的年轻白人警察，极力挽回了失去理智的黑人导演险些酿成的不可收拾的局面，却又在误杀抢劫的一个黑人小混混之后，选择了毁尸灭迹；自家店铺被洗劫的波斯店主迁怒于先前曾经善意提醒他该换门的黑人修锁匠，提枪上门……总之，白人对中东人的恐惧、白人市民对黑人匪徒的恐惧、黑人市民对白人警察的恐惧、有色人种之间的相互憎恨，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电影的出发点虽然是要探寻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话题，导致矛盾冲突的真正原因未必是种族问题，但我们还是从中清晰看到了种族间的摩擦与碰撞。

　　《杀死一只知更鸟》中，律师给孩子们讲了美国南方的一句俗语：杀死知更鸟是一种罪恶。为什么？因为“知更鸟除了高唱动人的歌曲，不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情，不破坏花草，不毁坏谷仓，只是为了愉悦听众而尽情歌唱”。剧中的汤姆，现实中其他种族比如当下美国亚裔的许多无辜受害者，无疑正相当于知更鸟。可惜，种族歧视这个美国社会的死穴，至今还看不到点开的光明前景。

　　2021年4月11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