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1日，列宁逝世95周年纪念日。当天，莫斯科红场举行了在列宁墓敬献鲜花和花圈的仪式。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缔造者、布尔什维克党的创始人，列宁被全世界的共产主义者普遍认同为“国际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导师和精神领袖”。

　　众所周知的是，20世纪末“苏东剧变”之后，原来苏联阵营的各个国家开始纷纷破坏或推倒所在地矗立的列宁雕像，以此作为自己摆脱苏联控制的庆祝仪式的一种。稍稍集纳新闻可见，2009年4月1日，位于圣彼得堡芬兰站的列宁纪念雕像被不明爆炸物炸损，雕像再现的是列宁1917年在此发表讲话的场景。2012年10月14日，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市拆掉了城市街头最后一尊列宁雕像。2013年12月8日，乌克兰共和国首都基辅，因为政府暂停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而引发的示威活动持续发酵，当晚，市内仅存的一座列宁雕像被人推倒。

　　我所经眼的电影中，至少有两部关联了列宁雕像的拆除。一部是德国的《再见，列宁》（2003），另一部是“希腊电影之父”安哲罗普洛斯的《尤里西斯生命之旅》（1995）。

　　《再见，列宁》反映的是柏林墙倒塌前后严肃的宏大事件，却是以喜剧的形式呈现。大致剧情是：民主德国40周年国庆游行之时，母亲在街上看到儿子被警察抓住，心脏病突发，就此昏迷不醒。用儿子的说法，“母亲这一睡，错过了一系列的事情”，尤其是柏林墙倒塌、东西德一统。母亲醒来后，医生叮嘱儿子千万不能让母亲受到刺激，儿子预料到在东德时期对自身事业无比忠诚的母亲，一定接受不了民主德国已经解体的现实，所以刻意进行了隐瞒。好在母亲还在卧床，所以儿子精心营造了仍然停留在“民主德国”时代的家庭陈设和氛围。为此他要四处寻找带有东德标志的用品，要和好朋友一起录制关于东德新闻的录像带以充当电视节目，要雇佣小朋友扮成少先队员向母亲表达敬意……有一天，母亲可以站立行走了，且走出了家门，外面阳光灿烂。这时，一架直升飞机吊着一座巨大的列宁半身挥手雕像从远处缓缓地飞来，飞过她站立的上空，又渐渐飞向远方。当空中列宁俯视的面庞“凝望”着母亲时，母亲茫然不知所措，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一组从地面仰视的长镜头，而在这部电影中，最使我震撼的、最笑不起来的也正是这组长镜头。影片的幽默处理手法，使我们不免先将“讥讽”的意味放在一边，能够体会到的，是柏林墙倒塌后东德某些民众的那种伤感，那种年轻人欣然接受而中老年人实有难言之隐的矛盾心理状态。

　　《尤里西斯生命之旅》中也有一座巨大的列宁雕像，并非我们司空见惯的站立或端坐姿态，而是半“躺”在露天的船舱里。影片开始呈现的便是将拆解了的列宁雕像装船的过程。吊车吊着巨大的列宁头像从岸上缓缓移动到船上，接着我们看到，先前数段被拆解的身体部位已经拼接在那里，列宁原本的手指大地变成了手指苍天。当货船顺流而下之时，两岸的人们奔跑着、追逐着，既像是在看热闹，又像是在送别列宁。站在船舷边的男主人公，显得异常渺小，如同小人国中的人物。这也是一组长镜头，从空中俯瞰，带给观众的同样是震撼不已。从岸边人群的数量和规模来看，我疑心那一段是纪录片，纪录的就是真实场景。识者指出，该片的出发点，旨在用真实与虚幻交错的手法，对巴尔干岛诸国的复杂历史和分裂现状作出各种反省和思索，那么多瑙河上这尊巨大列宁雕像所呈现出的“凝视”，同样具有了相当的政治涵义。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的一段旅历。2017年8月下旬随广东新闻代表团到访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某天路过一个类似森林公园的所在，惊讶地发现里面汇集了各种人物雕像，或花岗岩或青铜，能一眼认出的，除了马克思、斯大林，就是列宁，且以列宁居多，总有上百尊吧，大小不一，其中一些正硕大无比，站在旁边，顿觉自己的渺小。尽管文字不通，但从若干雕像旁展示的历史照片中亦可窥知，这些雕像当年正分布在维尔纽斯的广场、街道。20世纪末，立陶宛最高苏维埃以投票的方式恢复自主、主权与独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起而效之，波罗海沿岸三国因之与苏联发生了流血冲突，也正是这些冲突，拉开了苏联走向解体的序幕。而苏联解体之后，如前所述，其各个加盟共和国都在纷纷拆除苏联时期的雕像，以拆除列宁像影响为巨。我一直关心，那些拆除了的雕像命运如何，立陶宛的这个公园看来提供了答案之一。

　　《再见，列宁》在这里实际上是一种告别。不过，列宁雕像可以从仇视他的人的视野中消失，但是谈及20世纪的人类社会历史，不仅现有的任何史书都不可能绕过列宁，今后也同样如此。列宁，是回避不了的。

　　2019年1月22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二）：漏声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