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是世界的许多“日”,睡眠日、森林日等,还是世界诗歌日。这些年我们的诗坛一直比较热闹,尤其是女诗人。举著名的说,赵丽华的“梨花体”风行了一阵,即所谓“口水诗”。后来是“摇摇晃晃”的余秀华,要“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新近又有贾浅浅的“屎尿文学”。
当然了,庄子也曾口言屎尿。东郭子问他“道”在哪里,他就说“在屎溺”。人家以为他在恶搞。成玄英解释,庄子的意思是说道无处不在,“不简秽贱”。唐代有秀才游茅山,“行吟得句”,然而“驻马上山阿”之后就没下文了,顾况给他续上“风来屎气多”。清朝瞿灏认为,把恶诗嘲为屎诗,就是从这儿来的。但庄子是阐明道理、顾况是出于调侃,贾浅浅这里却是纪实,且兼有“口水诗”余绪。如《我的娘》:“中午下班回家/阿姨说你娃厉害得很/我问咋了/她说:上午带他们出去玩/一个将尿 尿到人家办公室门口……”
剔除这些热闹一时的人物,现代真正的女诗人我们实则也有不少,林徽因、冰心、叶嘉莹、席慕蓉、柯岩、舒婷等,但专门表现女诗人哪怕是为蓝本取材的故事片似乎也没有看过,别国倒很有一些。经眼的就有英国《宁静的热情》(2016)、荷兰《黑蝶漫舞》(2011)、巴西《握住月光》(2013),分别是艾米丽·狄金森(1830-1886)、英格丽·琼蔻(1933-1965)、伊丽莎白·毕晓普(1911-1979)的传记片。狄金森,在美国诗史上的地位和影响仅次于惠特曼。琼蔻,南非首任黑人总统曼德拉在演讲中曾经深情朗诵她的诗歌。毕晓普,有“20世纪最伟大的英语诗人之一”的美誉,美国著名诗人罗伯特·洛威尔将她的诗歌成就与狄金森等而论之。
《宁静的热情》的故事发生在美国,狄金森始终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叛逆模样。开篇,在曼荷莲女子学院,那个形似嬷嬷的人物要求女生们选择,“想成为基督教徒的站在我的右边,坚持己见希望被救赎的站在我的左边”,狄金森则孤独地站在中央。她觉得自己“没有感觉到罪恶,怎么能忏悔?”嬷嬷断言她“已经无药可救”,她回答:“我不会因为被迫而虔诚的,我的灵魂是我自己的”。退学回到家中,她每在夜深人静时写诗,觉得“凌晨三点到早上,这是最好的时间,当你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已入睡并归于平静”。遗憾的是,在有生之年,她的作品未能获得青睐,人们对她也有诸多不解与误会。而她写下的1800多首诗,自己也大多秘而不宣,直到去世后才被发现。
《黑蝶漫舞》的故事发生在南非,荷兰裔南非人琼寇不仅才华横溢、外形靓丽,而且追求独立、崇尚自由。目睹南非种族隔离政策造成的诸多不公不义,她时而诉诸笔端。而她的父亲,却是主管出版的种族主义者。因此,她一方面在对抗父亲的思维,一方面也在争取父亲的肯定,可是父亲从来不认同她。她的诗集获得文坛新锐奖后兴致勃勃地去告诉父亲,父亲兜头泼了盆冷水:“我本来要禁你这本书的,同事说服了我住手,不是因为这书多有文学价值,而且父亲迫害女儿会带来丑闻。”自幼丧母,又得不到的父爱,以及飘忽不定的情感,年仅32岁的琼蔻终于在一个雨夜投入大海,熄灭了短暂的生命之光。
《握住月光》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巴西,本来,“迷失方向了”的毕晓普只是打算到“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去放松一下。1951年初冬,当她登上轮船离开纽约时,也还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轮船第一次靠岸,是巴西圣保罗,由于船停的时间较长,她乘火车去了里约热内卢。她的大学同学到车站接她,因此认识了当地知名建筑设计师洛塔。又因为吃腰果过敏,加上湿疹和哮喘并发,毕晓普病了一个多月。正是在这段日子里,她与精心照顾她的洛塔互生情愫,甚至还成了“第三者”。毕晓普一留15年,在巴西写就的新诗,与之前的作品合集《北与南:寒春》,获得了普利策奖。毕晓普在受奖致辞中深深认同在巴西的这段生活经历:“以前我一直没有归属感,在巴西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外国人,在离美国这么远的地方,我的漂泊感理应更加强烈,但是你们待我如姐妹,在我的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不难看到,这三位女诗人都有一些怪癖,狄金森说话尖酸刻薄,后半生不再下楼。出版商在楼下要扬头说话:“我帮你出版了诗歌,你可以说声谢谢。”“我感激不尽,但是你改动了我的一些标点符号。”琼蔻公开写诗“赞成滥交”,且付诸行动。毕晓普走到哪里,都不乏同性恋人。但她们对诗的热爱,流淌在血液里。再婚后的父亲让年少的琼蔻住进佣人房,她在简陋的墙壁上写下大量诗句;因精神病住院期间,她在玻璃上一边哈气一边用手指书写。从电影中看到的诗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有因诗歌造诣而将她们塑造成为圣人。
我们也应该有这种题材的电影。像叶嘉莹先生,以其口述的《红蕖留梦》为蓝本,拍一拍其一生的师教,漂泊北美、结缘南开等等,未必不能赢得观众。
2021年3月21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四):忍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