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日，看似一年当中的寻常一日，却是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77周年的纪念日。这场战役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甚至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也最为惨烈的战役之一，城市中的每间房子、每个工厂、每座水塔、每段铁路、每条街道，甚至每一堵墙、每个地窖、每堆废墟，都是苏德双方反复争夺的战场。战役从1942年夏季开始，直到次年2月2日德国陆军元帅保卢斯投降为止。

　　苏联、德国、俄罗斯、美国都拍过关于这次战役的影片，前三部的片名甚至都一样，直译都是《斯大林格勒》，不妨分别名之曰苏版、德版、俄版；美国的名曰《兵临城下》。以余之观影感受，德国和美国这两部属于上乘之作，苏版的尚可，只是时代局限的痕迹过重，俄版的则纯粹是出神剧，可归入亵渎先辈的一类。

　　苏版拍摄于1949年，像后来的《解放》诸片一样，全景式地展现战役从谋划到实施到收效的进程，斯大林、希特勒，以及盟国领袖丘吉尔、罗斯福都悉数登场。丘吉尔是在莫斯科与斯大林会谈，他说“今年开辟第二战场是不可能的”，斯大林当即指责他违背诺言，莫洛托夫私下补充说：“他们尽想坐收渔利，借刀杀人。”在不存在电脑特效的年代，战斗场面拍得恢弘壮观。所谓时代局限，首先在于神化斯大林，而二战中最优秀将领之一、在危难时刻接掌斯大林格勒防御指挥的朱可夫元帅则只字未提，显然是拍摄之时朱可夫正被打入冷宫之故。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完全是个陪衬，斯大林每一决策，他马上不绝口地称赞“英明啊，英明”，或者是“我完全同意”。

　　德版拍摄于1993年，从德军一支部队的视角切入，具有浓烈的反战色彩。始而是该部队从非洲战场归来正在意大利的某个海滨城市度假休整，清澈蔚蓝的海水，缓缓驶过的列车，色彩斑斓的城堡，或打牌或看书的士兵，还有游泳的美女护士，惬意得很。旋即他们坐上了开赴斯大林格勒前线的列车。苏联地域之大，令一个士兵感慨“我敢打赌，如果没记错，10个小时前我们经过了这里”，那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广袤原野给他的错觉。但他们也是极其狂妄的，面对远处田间耕作的百姓，“看，他们已经为我们服务了”。有人甚至乐观地展望了战后：“我已订了200亩地，10个女人。”然而，甫一下车，他们看到的是先前受伤的同伴成堆地挤在路旁。争夺一家工厂的第一仗，虽然赢了，却打掉了不少士气，400人“只剩下62人”。新兵问老兵：“你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想，想多了会发疯。”新兵哭了，老兵说：“你还能哭应该感到庆幸。”冬季到来后，更凸显了战斗的残酷一面，其中3人公开离开部队，在战友尸体中找到医生签字的证明试图冒充伤员回家。最后，冰天雪地中依偎在一起的两名士兵，物极必反地想到了沙漠，在北非作战过的那个说：“你会讨厌它，太热了，你会经常冒汗，以为自己像牛油般融了。”在对温暖无比神往的遐想中，两人双双冻死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俄版拍摄于2013年，聚焦于斯大林格勒城内的一座楼房，莫名其妙地却从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的里氏9.0级地震切入，被救的一名俄籍男子更莫名其妙地在废墟中就表白他有5个爸爸，以此进入当年的斯大林格勒战场。原来，是5名苏军救了他那个时候19岁的妈妈卡嘉。卡嘉不肯搬离原来的家，虽然到处断垣残壁，卧室却还完好无损，每天她也光洁如新。更神的是，她和5名苏军战士都有眉来眼去的暧昧，她告诉半年才说一句话的战前“男高音”，自己和母亲一直都是他的偶像；又亲密地和狙击手学习瞄准，一枪便打死了井边打水的德军；又暧昧地躺倒在海军大叔怀里；又被青涩的小战士带去一座废墟的楼上，浪漫地观看仍在激战的夜空。为了给她过生日，男高音破例为她亮开了歌喉，战士们扒出个完整的浴缸给她烧上热水……

　　《兵临城下》（2001）的聚焦点，则细化到苏德双方狙击手的较量，从增援士兵乘船驶向对岸的斯大林格勒起的那10分钟，场面丝毫不输《拯救大兵瑞恩》（1998）开头，斯皮尔伯格以纪录片手法拍摄的海滩登陆。接下来，从“裘德·洛”用仅有的5发子弹瞬间击毙5名德军官兵崭露头角，到与德方专门从柏林派来的上校也是顶级狙击手斗智斗勇并最终击毙之，无不扣人心弦。尤其是两人第二次交手时，“裘德·洛”和另一狙击手从炸断的楼板这边跳到另一边，楼房仅仅露出个豁口，先跳的人刚一跃起也被上校一枪击中。“裘德·洛”实有原型：瓦西里·扎耶采夫。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他所射杀的德军官兵数目，不同的资料说法不一，但数量非常惊人是可以肯定的。

　　英国约翰·基根《二战史》写道：“为了庆祝苏联在战争中取得的第一次无可辩驳的胜利，克里姆林宫敲响了钟声。”（李雯译本）是的，这一战役的胜利，标志着苏军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了转折点。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2020年2月2日

　　作者：潮白

　　来源：《潮白观影记（辑三）：欲待曲终寻问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