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下午，导演贾樟柯现身广州百丽宫影城，参加《风流一代》映后交流。

　　《风流一代》于11月22日在全国上映。影片讲述女主人公巧巧（赵涛饰）从千禧年代开始，跨越21年、直到当下的情感历程。

　　复活的影像，游历式的拍法

　　《风流一代》被观众喻为“贾樟柯宇宙的集大成”。影片时间跨度很长，从21世纪初讲到了当下。电影中21世纪初的画面素材，来自贾樟柯当时的拍摄。“这些影像是随着年代实时拍摄的，这里面路过的每一个面孔、经历过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个电影就是这些影像的魅力。就像剪片子我看素材一样，很多我们遗忘的（时刻），通过电影可以复活。所以它是一个复活的影像，不是一个再造的影像。”

　　“我特别喜欢这种游历式的拍法。”贾樟柯介绍，二十多年的拍摄中，拍摄设备和技术不断升级，他们用胶片拍过，用5D镜头拍过，甚至用VR摄影机也拍了一些镜头，“在剪辑的时候，我们面临两个岔路口，一个岔路口是我们可以把它统一起来，因为现在有很多影像修复的技术；另外一个就是保持它原有的风貌，我跟摄影师决定保持它原有的风貌，因为它自身的影像质感，包括它的画幅，其实代表了那个时候的影像本身的、历史的特点，也代表了我们不要去干预它，代表了我们拍摄时的取舍和背后的激情。整个剪辑过程，就用这种——我觉得有点像当代艺术里面那种综合材料，让材料混合到一起之后，产生情感和情绪的作用，所以就有多种画幅。”

　　电影最后用了暗幕的处理方法，和影片开头形成了对比。“我想强调那种变化，开头的时候人际关系非常密切，人和人的容纳度很高，女性在一个房间里唱歌，彼此有形体的触碰。而这种亲切好像慢慢地就没有了，人显得很孤独。”

　　不说话的巧巧：不说比说更丰富

　　影片中主角延续了“巧巧”“斌哥”的名字。《风流一代》和《江湖儿女》的巧巧、斌哥是一个人吗？

　　贾樟柯表示：“巧巧或者斌哥在我的电影中反复出现，其实他们有一个母体，这个母体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但是他们像孙悟空七十二变一样，有很多变身。”在《江湖儿女》里面，巧巧和斌哥是讨生活的人，是闯一闯的人，甚至是身份不明的人。在《风流一代》里，斌哥也是“闯一闯”的人，在不同的时代里不停地遇到机会，而他最初的动机也是出去闯一闯。

　　巧巧则有了一些不同。“在《江湖儿女》里面，巧巧这个人物更多的是一个遵守传统的道义和人际关系的人，她变得越来越强大，她是在捍卫一种已经失落的道义。而在《风流一代》里，巧巧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人。她从完全依赖感情的年轻女子，到谈婚论嫁，再到驾驭自己的感情，不接受一段虚假的感情而断然提出分手，一直到故事结尾，她更加强大。”尽管影片结尾对巧巧和斌哥的关系进行了留白，但贾樟柯觉得“巧巧能够跟斌哥再走一走，她在某种程度上还能容纳他。”

　　巧巧的这种变化，是不是“女性的觉醒”？“我们其实一开始拍也没这么去想，我毕竟也是男导演。”贾樟柯坦言，“但是某种程度上拍完之后，会发现这个人物她确实有一个现代性的过程，具有女性的觉醒、女性的意识。”

　　《风流一代》里，赵涛饰演的巧巧没有台词。这种设计，在贾樟柯看来，是为了把电影聚焦在时代的情绪而非男女爱情上。“2001年我们拍了很多男女主角的故事，他们之间有不多的对白，跟周围的人也有对白，他们的情感是很多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剪了20多分钟，是那种长情节的，但是我看的时候觉得好像不太对。这个叙事除了男女爱情，更主要的是一个时代情绪的变化，或者说一种我们心理的变化。我开始重新调整剪辑，同时也慢慢让主角的话越来越少，最后把女主角的话全剪走。我觉得一下子我们好像五官被解放了，我们更多的注意力在视觉上，更多的听觉注意力在那些环境里面的声音上，这样可以达到一种沉浸体验。而从文学性上说，这么多年一个女性或者男性，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故事，他们的心酸感受，不说比说要更丰富。”

　　电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长跑，在新媒介里发现可能性

　　现场有电影学专业的考生向贾樟柯“求祝福”。贾樟柯表示自己也是过来人，特别愿意给年轻人祝福，他也殷殷勉励后辈：“电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长跑，所谓长跑，我们会想到很累是吧？但如果你爱它的话，你一路上看到的是风景。有这样一个创造性的工作，其实会让我们面临任何困难的时候都乐意去解决它，用行动去改变它。”

　　而在电影这场长跑里，贾樟柯也在不停创新，看到不同的风景。如《风流一代》采用即兴的、不按文本走的电影形态，在他看来既是创新，也是一种回望跟致敬，吉加·维尔托夫、尤里斯·伊文思等导演，都有拿着摄影机直接进入生活去捕捉的创作经历。“我拍了二十多年电影，是有条件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条件就要去多尝试。”

　　对于短视频等新形态，贾樟柯表示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种视听形式，文化形态一定会随着科技发展而变化，创作者要乐于包容、善于学习，“我觉得不应该用电影的惯有思维去横向比较。作为一个热爱电影的人，要善于从最新的媒介里面发现新的可能性。电影一直是跟其他的媒介竞争的，比如说电视产生的时候，很多导演一方面重新发现电影，挖掘电影不可被取代的魅力，所以强视听的、必须在电影院观赏的作品应运而生；另一方面，就是研究（其他媒介）的语言，运用到自己的电影里面，90年代有非常多电影导演借鉴了电视语言，如《刺杀肯尼迪》借鉴了很多电视语言，形成一个新的电影形态。”

　　南方网、粤学习记者 金哲华 见习记者 朱嘉祺

　　实习记者 檀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