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江水依旧流淌,却永远冲刷不去那个血色清晨的记忆。98年前(即1927年)的4月,黑云压城,江水呜咽,在距离高州城不足3公里的冷水铺河段,一声刺耳的枪响撕裂了晨曦。竹筏上,那位被麻绳紧缚的中年男子缓缓倒下,鲜血在竹筏上洇开,像一朵怒放的木棉花。梁泽庵——茂名县(包括今高州市、茂南区等)牺牲的第一个共产党员,这个名字从此镌刻在茂名县革命史的扉页上。
每次经过冷水铺河段,我心中都响起那一枪声。
大井镇东光村绅亨小学。摄影 黄胜
去年春日,我随友人循着革命先烈的足迹来到大井镇东光村绅亨小学。这座砖瓦斑驳的校舍静默地伫立在时光里,操场边上的野草从砖缝中倔强地探出头来。
绅亨小学比较简陋,砖瓦平房围起来一个园子,中间一个操场。
村委会黄书记说,真抱歉,学校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学生少,已经合并停办了,我带你看看“梁泽庵革命烈士资料室”。
来到一间课室改成的陈列室,虽然简单了一点,但图文并茂,内容并不简单。详细介绍了梁泽庵烈士从一个清末的穷秀才转变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组织农民运动直到牺牲的过程,里边还陈列了《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茂名革命斗争史话》等革命历史资料。
阳光透过老旧的木窗棂,在泛黄的照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这里,我触摸到了一个清末秀才如何蜕变为共产主义战士的生命轨迹。毛泽东主席亲笔签发的《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复印件)静静地躺在陈列框中,纸页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力透纸背。
黄书记介绍,梁泽庵是高州市大井镇东光村委会新坑(原绅亨)村人,是一位爱为穷人打抱不平的秀才,1925年经省农民协会南路办事处主任黄学增等人介绍参加革命,192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任茂西区农运特派员,回茂西区开展农民运动。1926年初在家乡组建西山乡农民协会,发展会员1000多人,并组织了一支200多人的农民自卫军,在乡村进行革命宣传,揭露地主恶霸的罪行,向土豪劣绅开展斗争。因此,地主官僚对他恨之入骨。
1927年4月下旬的一天,大井乡地主恶霸以1000元白银买通驻军营长,带兵到大井圩把他逮捕,在鉴江坐竹筏将他押送高州城,途经冷水铺时,敌人借口他逃跑将他杀害。
大革命时期,粤西(南路)像梁泽庵这样牺牲的共产党员为数不少。
1928年12月23日,曾组织或参与著名的“怀乡起义”“沙田暴动”的中共茂名县首任支部书记、茂名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主任朱也赤牺牲了;1929年8月12日,中国共产党早期党员,大革命时期广东四大农民运动领袖之一的黄学增也牺牲了......
虽然黄学增、朱也赤、梁泽庵等共产党员倒下了,但他们用热血在广东南路播下了革命的火种。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共产党员是杀不完的。这些革命先烈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激励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学生走上了革命道路,其中,高州中学的学生中受梁泽庵等革命先烈的事迹激励参加革命的就有一大批。他们有的就在当地加入共产党组织从事地下工作,如李灏等;有的奔赴延安参加革命,如廖盖隆、杨毅等,在1938年7月通过八路军驻广州办事处人员介绍,几经艰险,长途跋涉,最终到达延安,并进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随后加入中国共产党。
他们后来都成长为新中国建设的佼佼者。如廖盖隆(信宜人),中共党史专家,曾任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广东四老”之一的李灏(电白人),曾任深圳市委书记;杨毅(高州人),曾任广州市委副书记......
这些后来在新中国建设中大放异彩的名字,都是那一声枪响激荡出的时代回音。
若梁泽庵烈士在天之灵知道,他及战友们的牺牲激励了这么多优秀的青年参加革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心里应该倍感安慰。
梁泽庵烈士纪念亭。摄影 黄胜
近年来,当地镇党委依托“梁泽庵革命烈士资料室”建起了“红色革命教育基地”,在绅亨村广场建起了梁泽庵烈士纪念亭,还重修了梁泽庵烈士的墓地,让党史教育点燃红色的革命火种,代代传承。
今年的春天,我再次经过高州市曹江镇冷水铺。如今的冷水铺早已换了人间。鉴江西岸的“鉴江印象”西线,新修的沿江路像一条玉带连接城乡;鉴江东岸的“鉴江印象”东线,沿江路已经打好路基,工人们正在注入水泥凝固路面,离冷水铺不远的工业园区建设也如火如荼。
春风拂过,我仿佛听见当年的枪声已化作催人奋进的号角。那些洒在竹筏上的热血,如今正在这片土地上开出最绚丽的乡村振兴之花。
冷水铺的那一枪声,不仅是一个生命的终结,更是一个时代的开始。当今天的我们漫步在鉴江河畔时,你可想到,这枪声穿越近百年的回响,仍在激励着我们奋勇前进。
撰文 培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