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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大众文化与岭南文化的双向互动

2022-06-24 18:06 来源:粤海风


摘要 ABSTRACT

香港大众文化是在香港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兴起的消费性、娱乐性文化。岭南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部分。香港是岭南文化的重镇。岭南文化与香港大众文化之间,呈现出互相影响的互动关系。岭南文化在题材、技巧、价值观等方面影响香港大众文化,香港大众文化传播和丰富了岭南文化。建设人文湾区,要推动二者良性互动,发挥各自优势,从而扩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增强文化认同,促进多元文化交流融合,提升湾区文化软实力。


文化建设是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重要方面,《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提出“共建人文湾区”“社会文明程度达到新高度,文化软实力显著增强,中华文化影响更加广泛深入,多元文化进一步交流融合”,“塑造湾区人文精神。坚定文化自信,共同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发挥粤港澳地域相近、文脉相亲的优势,支持弘扬以粤剧、龙舟、武术、醒狮等为代表的岭南文化,彰显独特文化魅力”。岭南文化积淀深厚,香港大众文化影响广泛,粤港同属岭南文化,深入研究香港大众文化与岭南文化的互动关系,推动二者融合发展,对于建设人文湾区、打造湾区文化名片有重要意义。

一、香港大众文化

大众文化(popular culture,或mass culture),或称流行文化、消费文化、通俗文化等,是一个颇具争议性的概念,当然也有一些基本的共识,如:它是批量复制的,通俗易懂的,用于娱乐消遣的,是文化商品等,约翰·斯道雷列举了定义大众文化的六种方法,认为所有这些定义的共同之处在于:大众文化只能是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而出现的文化。[1] 要言之,大众文化是指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为了大众的娱乐消遣而大批量生产、借助现代科技迅速传播并以此获得市场利润的文化产品。[2] 本文讨论的香港大众文化包括影视、流行歌曲、通俗文学、动漫时装等形式。

20世纪50年代,香港工业化进程开始加快。1947年,香港仅有工厂998家,雇员51000多人。至1959年,工厂增至4860家,雇员18万多人。出口贸易中,港产品超过转口货物,占比到了70%,这是工业化的结果。与此同时,是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从历史上看,香港的城市化从19世纪下半叶即已开始,但进展较快是在20世纪,特别是“二战”以后。20世纪50年代是香港人口增长最快的时期,10年间人口增长110余万人,增幅达到55.3%。到20世纪60年代,300万人口中的250万人集中在维港及九龙半岛市区,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城邦之地”。[3] 伴随着工业化、城市化而兴起的,是适应市民消费娱乐需求的大众文化。20世纪70年代,香港经济高速增长,居民收入不断增加,至1979年,人均日薪达到48港元。1997年,人均GDP达26400美元,超过加拿大、英国和澳大利亚,在亚洲仅次于日本和新加坡。[4] 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之后,对于娱乐的需求随之增强。同时,作为“现代性的后果”之一,市民的疏离感、焦虑感渐趋强烈,“在城市的人行道上,两个人相遇,又擦肩而过。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平常和更乏味呢?在一个城市某一街区内,这样的事一天就会发生上百万次”[5]。这就需要大众文化“白日梦”予以情感和精神上的抚慰,于是香港开始出现了大众文化繁荣的景象,以至于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香港这个商业都会所拥有的只是现代的、消费性、娱乐性的大众流行文化而已,至于古典的、高雅的、前卫的纯文艺,似乎是谈不上的。这种认识固然有失偏颇,不过也反映了香港的一种文化境况。

香港街景。图源:视觉中国

香港电影、流行歌曲、武侠小说等在华人世界以至全世界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俨然成为一张城市名片。香港中文大学教授谭少薇(Siumi Maria Tam)认为香港大众文化与港式饮茶一道,在全球建构起一种“新粤语文化”(neo-cantonese culture)。[6] 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处发布的2020年6月期《香港统计月刊》认为:“文化及创意产业是香港最具活力的经济环节之一,有助促进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机会。”2018年,文化及创意产业的增加价值为1,178亿元,对香港本地生产总值的贡献为4.4%。就业人数217,280人,对香港就业总人数的贡献为5.6%。[7] 在香港的文化及创意产业中,与大众娱乐相关的产业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可见大众文化已成为香港经济的支柱之一。而且,大众文化已深深融入了香港文化和社会生活之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例如,歌曲《狮子山下》(1979年,顾嘉辉作曲,黄霑填词,香港电台电视剧同名主题曲)凝聚了不畏艰难、自强不息的精神,广为流传,在金融风暴、非典疫情期间都发挥了振奋人心的作用。2002年时任国家总理朱镕基访港演说时也曾引用这首歌曲,传为佳话。[8] 理解香港的大众文化,某种意义上成为理解香港的一把钥匙。而特殊的历史境遇、多元文化的交汇融合,又使得香港大众文化表现出复杂的特性,应将其置于全球性与地域性、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中加以认识。

二、岭南文化

中国历史悠久,幅员辽阔,中国文化作为中华民族共同创造的文化,具有共同的特质,又因地域条件的不同,而形成一些各具特色的“子文化”,即地域文化(或称区域文化),“岭南文化”就是这样一个地域文化的概念。当我们讨论地域文化时,是从人类学的意义上来理解“文化”这一概念的,指群体的观念、信仰、价值、习俗等构成的综合体,即雷蒙·威廉斯所说的“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9] 这种意义上的文化,经过了时间的积累,形成了一套符号,塑造了群体成员的观念、价值和行为。群体的形成条件可以是阶层、职业、性别、年龄、民族,等等,对于地域文化来说,群体首先是指特定地理范围内的人群。

通常认为,岭南即“五岭”(自西而东依次为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之南:“所谓‘岭南’是指中国南方‘五岭’(亦即‘南岭’)以南地区,主要包括现在的广东、广西、海南、香港、澳门地区。”[10] 这可以说是广义的岭南,也有认为岭南是特指广东的,这可以说是狭义的理解。本文取广义。这一区域在秦代属于桂林、象、南海三郡,唐代则设有“岭南道”,为唐代“十道”之一。因五岭的阻隔,历史上岭南地区长期是中国封建王朝的边陲之地、流放之地,而漫长的海岸线和众多出海口,又使得岭南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与外部有较多的交流,在明清“海禁”期间也不曾中断,广州甚至一度是对外贸易的唯一通道,商业气息明显强于中原地区,近代以来岭南地区的对外交流尤为活跃,这一切都使得岭南文化形成了鲜明的地域特色。文化的差异性要在仔细的比较辨析中才能显现,像重商、开放、务实等,是较为公认的岭南文化特点。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指出:“香港、澳门与珠三角九市文化同源、人缘相亲、民俗相近、优势互补。”岭南文化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互动与融合奠定了深厚、坚实的文化基石。香港是岭南文化的重镇,由于历史原因,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广东更好地保存了岭南文化的传统。大众文化虽然是现代化的产物,但正如现代与传统的关系一样,大众文化与传统文化往往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似千篇一律的“文化工业”,总是被打上了文化背景的烙印。比如:我们不会在一部伊朗电影中看到龙舟或醒狮,而印度电影则常常穿插歌舞。香港的大众文化,自然也与传统的岭南文化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梳理这种关系,对于打造湾区文化,共建人文湾区,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三、岭南文化对香港大众文化的影响

岭南文化对香港大众文化的影响,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岭南文化为香港大众文化提供了丰富的题材

香港大众文化常从岭南文化中寻找材料。以电影为例,香港电影史上第一部影片《庄子试妻》(1913年)就是取材于粤剧《庄周蝴蝶梦》。[11] 香港电影类型片中,武侠片、古装片往往取材于岭南文化,这类影片在题材上讲求传奇性,而香港直至19世纪也只是一个偏僻小岛,历史上实在无多少可资取材的人物或故事。有故事的人多来自广东,所以香港影视作品,但凡历史题材的,通常是从广东取材。这方面的最常被提到是“黄飞鸿系列”,因为这些电影具有如下的特点:鲜明的岭南文化特色(人物、背景、民俗、方言等),影响大,产量高(1949-2018年70年间,不间断地拍摄制作了超过100部),前期研究比较多(特别是香港学者的研究,似乎为人们提供了更有说服力的本土叙述[12] )。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背景下,这种标识性的文本,自然是被屡屡提及。相对来说,香港学者与电影业联系更为密切,甚至就是业内人士,所以更为关注电影本身。而内地学者更为关注香港电影是如何表现了岭南文化、如何借助香港电影传播岭南文化这一类的问题。除了人物,岭南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景观,也丰富了香港电影的背景,弥补了香港电影外景单一、依赖布景的不足。

电影《黄飞鸿》剧照。图源:豆瓣

在音乐和戏剧领域,岭南文化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音乐体系,粤剧是典型代表,香港与广州同为粤剧的中心,粤剧是香港文创产业的重要资源,经粤港澳三地联合申报,于200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香港特区政府设立专门基金加以扶持,并把粤剧主题呈现在邮票、港币中,西九文化区戏曲中心已被《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列入重点文化项目。与政府行为相比,香港民间艺人的街头艺术,就更具大众文化意味了。他们没有政府资金扶持,完全依赖市场生存,把粤曲搬上街头,进行商业性的表演,表演中又混合着流行歌曲,地点则选择在游人较多的庙街、旺角、尖沙咀、深水埗等地,这种草根性、民俗性的表演,成为一道景观,吸引游客驻足。就此而言,传统粤曲已成为旅游文化的创作题材。

(二)香港大众文化从岭南文化中汲取了大量的创作技巧

粤曲在曲、词、乐器、演唱等方面为香港的粤语流行歌曲提供了大量的创作技巧,香港流行音乐的发轫阶段就是一个“处处粤曲声”的时代,香港著名音乐人黄霑在其博士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1949-1997)》中这样分析粤曲文化对香港流行音乐的影响:“‘处处粤曲声’的文化背景,对香港后来粤语流行曲的兴起与衰退,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大部分的创作人,无论是从事作曲、写词或演唱的,全在这背景中长大。多年的潜移默化形成一种根深蒂固、驱之不去、洗之不清的潜在因素,令表面看起来颇洋化的粤语流行曲,骨子里含蕴了与传统戏曲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13] 黄霑本人的作品《沧海一声笑》就是一首流传甚广的中国风歌曲。由于粤语本身保留了文言的很多特征,如入声,所以香港的词作者往往能熟练借鉴古典格律诗词的技巧,使得作品自带古风韵味。如与黄霑并称“二霑”的卢国霑,其填词的《前程锦绣》,就借鉴宋词技巧,与《狮子山下》一样,成为鼓舞港人勇敢面对困难、努力开创未来的名作:

斜阳里/气魄更壮

斜阳落下/心中不必惊慌

知道听朝天边一光/新的希望

按照粤语发音,全词押平声韵,非常整齐,若是用普通话发音,则韵脚平仄不一。

(三)岭南文化的价值观深刻地影响了香港大众文化

如果说题材和技巧属于表层影响,那么价值观就是岭南文化对香港大众文化的深层次影响。

香港影视、武侠小说中常常出现的“侠义”,就是源自包括岭南文化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人历来推崇“侠义”,把它放在“道德正确”的位置来加以表现和肯定,《史记》就专辟《游侠列传》,为侠客立传。而在民间,那些表现了“侠义”的、被浪漫化了的桥段,从荆轲刺秦王到千里走单骑,则被人们津津乐道,反复渲染。表现侠义精神的香港影视作品数不胜数,我们甚至可以把其列为一种类型:“侠义片”。在题材上,它可以是警匪片、黑帮片,也可以是武侠片、都市行业剧,其叙事模式是:以“侠义”为道德标准,区分人物,有言必信行必果、两肋插刀的正面人物,也有背信弃义、不择手段的反面人物,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人物,以仗义复仇为叙事动力,渲染义薄云天的气概,“侠义”就是它的核心价值观。与此类似的是香港功夫片中经常渲染的“武德”,在岭南文化、中华文化也有着深远的积淀。

电影《东邪西毒》海报。 图源:豆瓣

再如家族伦理,这是岭南文化、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价值,五四以来,这一价值虽然有所淡化,但是仍在深层次上支配着中国社会,在香港甚至保留更多。在香港影视作品伦理片类型中,观众不难看到这一传统价值的再现。王锡琴认为,新界居民在建筑、祭祀、礼仪等方面保留了传统客家文化的特色,“香港客家宗族文化在现代化的香港社会继承和保护了中国传统文化”,[14] 而这些特色又时常进入香港影视作品中。

黄霑高度评价许冠杰在粤语流行歌曲发展史上的地位,许氏歌曲的特点之一是体现了岭南文化务实世俗的特点。许冠杰生于广州,毕业于香港大学,出身于粤曲世家。其歌曲具有强烈而鲜明的平民精神,流行歌曲通常以爱情为主题,而许冠杰的歌曲则以表现普通香港市民的草根生活而著称,他感慨打工族的艰辛:“我哋呢班打工仔,一生一世为钱币做奴隶”(《半斤八两》),“朝九晚五就要打工,又要听老板发UP疯”(《齐齐唱首歌》)。感慨物价飞涨:“你怕我怕个个怕,烟加酒加屋租加,巴士加的士加,多士芝士乜都加,加 加 加加加加。”(《加价热潮》)也有人生的许多无奈:“人生如赌博,赢输都无时定,赢咗得餐笑,输光唔驶兴。”(《鬼马双星》)尽管如此,却并不悲观颓废,而是顺其自然、乐天知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君可见漫天落霞,名利息间似雾化。”(《浪子心声》)并表达珍惜当下、及时行乐的人生观:“劝君珍惜此际,自当欣慰无穷”(《天才白痴梦》),“年龄唔重要,钱财唔重要,一生中几许欢笑”(《一生中几许欢笑》)。这与TVB剧集中那句广为流传的“做人呢,最紧要喺开心”一样,体现了看重实际、关切世俗的取向,这也是岭南文化的一大特点。

四、香港大众文化对岭南文化的影响

文化是一个个互动的系统,系统中的各部分互相影响、互相渗透,香港大众文化也反过来对岭南文化产生影响。

(一)香港大众文化促进了岭南文化的传播

岭南文化是香港大众文化的沃土,为后者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同时,香港大众文化又反过来为传播、弘扬岭南文化做出了“反哺式”的贡献。大众流行文化受众广,影响大,在推广普及方面可以发挥重要作用。就国内而言,长期以来,在中国文化版图上,岭南文化总是处在相对边缘的位置。随着香港经济的崛起,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香港的大众文化开始在内地流行,岭南的风土人情、粤语方言逐渐为更多国人所了解、熟悉,以至于一些方言词汇如“买单”“拍拖”“靓仔”等在全国通用,扩大了岭南文化的影响。到了20世纪90年代,在香港的影响下,广东流行乐坛也繁盛起来,一度在全国掀起一股“岭南风”。虽然是昙花一现,但率先引进歌手签约制度、“包装”歌手、拓展衍生行业等,[15] 不仅在流行音乐史上留下了重重一笔,更是彰显了“敢为天下先”的岭南文化精神。

就国际而言,香港大众文化把岭南文化推向了世界。比如咏春拳,虽然它的起源众说纷纭,但是近代以来,佛山已成为咏春拳的重镇,咏春也已成为岭南文化的一个部分。早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电影就开始制作咏春题材的作品,后来来借助《叶问》系列,更是令咏春广为传播。笔者在给中美洲国家巴拿马的来华研修人员授课时,他们就曾陈述了因香港电影而了解咏春拳的情形。

(二)香港大众文化丰富了岭南文化的内涵

传统如果一成不变,就会僵化,最终成为博物馆的陈列。唯有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更新创造,文化才能保持活力。新与旧、现代与传统之间,并非替代或叠加,而是融合,由是传统得以不断地丰富,这是文化史的一个规律。中国文学由诗而词、而曲,都是由雅入俗,最终诗词曲都成为了中国古典文学的一部分,共同创造了中国文化的传统。同时,我们不能以本质主义的观点看待传统,纯之又纯的传统岭南文化只能是神话,很多“传统”其实也是相当晚近的,比如岭南饮食文化的代表——粤式点心,虾饺始于20世纪20年代,干蒸烧卖始于30年代。[16]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香港大众文化中包含了传统岭南文化的题材、技巧、价值,这是对传统的一种继承,而其新的题材、技巧、价值,又发展了传统,进而形成新的传统。我们讨论岭南文化时,就不能对香港的大众文化视而不见。例如,香港电影中最有代表性的功夫片,近年来已注意把传统的武术、武德,与现代的法治观念、尊重规则等相结合,就是发展和丰富了传统。香港大众文化对内地的辐射是显而易见的,其中首先影响的,无疑就是广东,香港大众文化已经融入并丰富了岭南文化,今天的岭南文化中已经包含了谭少薇所说的“新粤语文化”。比如行业剧中表现的个人奋斗、努力拼搏,与岭南文化务实进取的精神一脉相承,而剧中的现代法治精神,以及依托于现代社会分工而形成的职业精神,又赋予岭南文化新的时代内涵,从而丰富了岭南文化。

五、结语

推动岭南文化与香港大众文化的良性互动,打造湾区文化,建设高品质人文湾区

推动岭南文化与香港大众文化的良性互动,发挥各自优势——岭南文化的深厚积淀,香港大众文化的技术、人才、管理,有助于扩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彰显湾区文化特色,促进多元文化交流融合,提升湾区文化软实力。

首先,深入挖掘岭南文化的优秀成分,转化创新,为香港大众文化提供更丰富的资源,使其具有鲜明的岭南文化特色,有助于提升香港大众文化的国际竞争力。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大众文化是千篇一律的,所谓的个性也不过是一种幻象,是“虚伪的个性”。[17] 大众文化确实不能像高雅艺术那样,每一个作品都具有独特的个性,都是不可替代的“这一个”。但大众文化也并非完全是千篇一律,而是“类型化”的,在地域性方面,大众文化在全球性和地域性的张力中发展:一方面,“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通过突出地方文化特色赢得国际市场,这是很多国家和地区发展文化产业的基本策略,香港在这方面也有成功的经验;另一方面,“越是世界的就越是民族的”,跨国公司推出的、畅销全球的文化产品总是在调整、适应地方文化,通过所谓“在地化”(localization)来赢得当地市场。香港人李泽楷创建的STAR TV经营惨淡,默多克买下其股权后,实施节目制作本地化、国际频道地方化的经营模式,仅在印度就开办了7个频道,取得了成功。[18]

因此,要充分认识地域文化对于大众文化的重要性,在大湾区文化交流融合的背景下,岭南文化将进一步为香港大众文化注入活力,提升其竞争力。同时,地方特色也有助于赢得香港本地消费者的青睐,因为他们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文化与生活。

其次,通过岭南文化与香港大众文化的融合,增强香港社会、尤其是青少年的文化认同感。如前所述,大众文化在香港社会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彰显其岭南文化特色,既深刻折射了港人的文化认同,也有助于增强此认同。正如黄霑所言:“港人就算对中国文化认识不深,但却未尝不对一些中国传统,心底仍然存有一份无可言喻的敬爱。”[19] 大众文化在青少年当中的影响尤深,传统岭南文化的融入,有助于香港青少年更好地认识、传承传统。粤港文化交流中一直有青年文化交流的传统和机制,2020年12月,文化和旅游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广东省政府联合印发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设置了“粤港澳大湾区青少年交流重点项目”,为11专栏之一。交流是一种方式,而让传统融入青少年喜爱的大众文化中,也是亲近传统的方式。

再次,通过香港大众文化,扩大包括岭南文化在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影响。“中华文化影响更加广泛深入”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目标之一,而香港大众文化在全世界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是世界了解、认识岭南文化和中华文化的一扇窗口,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窗口。值得注意的是,通过香港大众文化来扩大岭南文化、中华文化的影响,不能停留在表面的“文化元素”的展示(更不能以“异域情调”来迎合猎奇心理),而是要更深层次地展示中华文化的价值观,坚定文化自信,从而让中华文化参与到世界多元文化的对话之中,为人类文化的繁荣贡献中华智慧。

总之,推动香港大众文化与岭南文化的双向互动,一方面以岭南文化提高香港大众文化的竞争力,另一方面以香港大众文化扩大岭南文化和中华文化的影响,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建设的重要战略。


本文系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9年度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专项研究项目“粤港澳大湾区警察文化交流与合作研究”(2019GXJK120)成果。


  (作者:广东警官学院 叶奕翔)

  原文刊载于《粤海风》202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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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John Storey. An Introductory Guide to Cultural Theory and Popular Culture,p6-11,Athens: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93.

[2] 叶奕翔:《大众文化释义》,《东方论坛》,2013年第6期,第58页。

[3] 刘蜀永主编:《简明香港史》,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298、336、341页。

[4] 同 [3],第364、407页。

[5] [英] 安东尼·吉登斯著:《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71页。

[6] Siumi Maria Tam:Eating Metropolitaneity:Hong Kong Identity in yumcha,The Australian Journal of Anthropplogy,vol.8 Issue3,1997:291-306.

[7] 《香港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报告》(2018),https://www.sohu.com/a/238704463_160257。

[8] 区志坚 彭淑敏 蔡思行著:《香港记忆》,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3年,第180-181页。

[9] Raymond Williams. Keywords: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Fontana:William Collins Sons and Co Ltd Glasgow,1976:76-80.

[10] 郭杰 左鹏军编:《岭南文化研究》序,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Ⅲ页。

[11] 赵卫防著:《香港电影史》,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7年,第19页。

[12] 香港学者的黄飞鸿电影研究,可参阅:卓伯棠 著:《香港新浪潮电影》,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列孚、徐克:《“黄飞鸿系列”研究》,见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编:《香港电影回顾》,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罗卡、吴昊、卓伯棠 联合著:《香港电影类型论》,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1997年。

[13] 黄霑著:《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1949-1997)》,香港:香港大学,2003年,第40页。

[14] 王锡琴:《香港客家宗族文化与传承》,《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

[15] 武斌 韩春艳著:《中国流行文化三十年》,北京:九州出版社,2009年,第24-25页。

[16] 高敬编著:《岭南文化》,北京:时事出版社,2013年,第78-79页。

[17] [德]马克斯·霍克海默 西奥多·阿道诺:《启蒙辩证法》,渠敬东 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40页。

[18] 张讴著:《印度文化产业》,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年,第117页。

[19] 黄霑著:《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1949-1997)》,香港:香港大学,2003年,第66页。



编辑:周存   责任编辑:曹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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