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 南方日报记者 李细华 摄
近期,由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策划的情诗集——余秀华《我们爱过又忘记》出版。在爆得大名、诗集畅销之后,余秀华于去年10月与丈夫离婚。此次出版的《我们爱过又忘记》中,余秀华的诗歌依然在粗糙、直率的诗句中闪烁着质朴、坚韧的光泽,并向许多或虚或实的男性表达爱慕与思念。她表示,“我心孤独,一如从前”,诗歌只是她求得心安的方式,离婚实现了她十几年的梦想,“婚姻太可怕,再也不结婚”。7月31日,诗人余秀华来到广州方所,举行“情爱与诗歌”主题分享会,并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
大胆写下关于男性的诗句
2015年10月,40多岁的余秀华与结婚20多年的丈夫到法院办理离婚,引发许多人的质疑。余秀华曾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谈到,“很多记者问我,你为什么写诗歌?但很少有人问我:你幸福吗?幸福是什么呢?我觉得幸福就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她讲到,丈夫外出打工被欠800块钱工资,便将她拉到老板的公司门口,让她去拦老板的车,并说,你是残疾人,他不敢撞你。余秀华问,如果真撞上来怎么办?丈夫沉默。余秀华心想:在你眼里,我的生命就只值800块钱?余秀华说,离婚是她心存十几年的夙愿,成功离婚,让她十分快乐。
余秀华透露,这本诗集的作品由编辑所选,与之前作品稍有不同的是,余秀华的诗歌开始有了大量怀念某人、给某人的诗作,“其中大部分是男性”。在《点种》中,她从父亲播撒在土地里的花生看到自己的命运,她感叹“老天,你在种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漫不经心”。
“爱是一场远方独自的燃烧,是用灰烬重塑的自我。”在《辨认》中,余秀华似乎不断在诗歌和爱的幻想中接近另一个男人。“我要我的身体和心一样干净/尽管这样,并不是为了见到你”在《给你》之中,余秀华像一个胆大的孩子,写下这些有关于爱的诗句。
感慨出名后“我心孤独”
整本诗集中,余秀华写下了数不清的“我”“你”,《给一个诗眼让你居住》《用一个夜晚怀念你》《一提及爱,身体里就响起警报》《你坐的飞机经过我村庄的天空》……这些标题潜藏着浓烈情感。但在与记者交谈中,余秀华几乎是颤抖着说:“婚姻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结婚。”
有的时候,余秀华对于自己写的诗也会产生迷惑,搞不清写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但她认为,写诗终究让她成为一个独立坚强、有主见、会幻想、渴望爱的人。
余秀华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一系列“如果”。如果出生时没发生意外,如果当初不写诗,如果《诗刊》没有发表她的诗,如果没有新媒体……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在《告白,或一个脑瘫者的自言自语》结尾她写道,“我没有奢望在这个世界活得完整/而它却给了我这么多意外。”
在诗集的代后记中她写道:“一直有人问我:你现在成名了,生活有什么改变?天,让我怎么回答?生活是什么,是一个接一个的细节。我参加的那些活动、节目怎么能叫生活?我虽然不会对这美意警惕,但是的确无理由欣喜若狂。我爱这浪漫,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我心孤独,一如从前。”
■对话余秀华
“你的态度决定苦难对你的影响”
南方日报:你曾经说过,自己的诗歌还需要提高,只能给自己打七分,现在有进步吗?
余秀华:诗歌还是没怎么进步啊,才一年多,哪有那么快就上一个新台阶,不可能的事情。要提高,还是要不停地阅读,不停地思考,这是没有捷径的。但是现实生活中让我很困惑的是,那些不会写诗的人,总是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论调,就是觉得你出名了,你的诗歌一定不会写得比以前更好,你快乐了你的诗歌就没有痛感,就不会进步,这是非常大的一个误区。
南方日报:你后记里说:“我心孤独,一如从前。”你对婚姻已经绝望了?
余秀华:不打算再结婚了。诗歌里可以浪漫,但现实不是这样。我有时候会觉得结婚可怕,再好都不行。我的友情中没有那种爱情的成分。我和很多朋友之间差一步就可以成为新的关系,但都终止了,有很多次基本都这样。
南方日报:看得出来,你对命运依然很不甘心。在后记中,你说你都想当自己的导演。写诗给你带来了慰藉吗?
余秀华:其实一首诗说过,很多人喜欢和没有一个人喜欢是一样的。写诗对诗人是有帮助的,对于一个人的心灵慰藉是毫无意义的。除了读书我没有任何的慰藉。只有读书的时候我才有一种幸福感。所以有首诗《美好的生活是坐下来,把字打上去》,那种感觉非常突出。当你读书、写文章的时候,内心是非常平静的,非常好。比和一个男人产生一段没有波澜也没有结果的纠葛还好。
有人说,我成名之后演了一部很火的戏。其实,人都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导演,然后控制自己,控制别人。但是在走那条路之前,自己永远都是一个配角,你只能跟着命运走。
正因为我在婚姻里没有家庭的安全感,才要去诗歌里写。如果在婚姻里很幸福,谁还去写诗歌。写诗歌要写痛楚的诗歌,他们说,有时候苦难是文学之母。但苦难不是一定会转化成文字,它要经过你的思考——你的态度决定苦难对你的影响,决定你文字的走向。这才是苦难的本质。
南方日报:你如何看待自己命运的翻转,你的写作可以影响别人吗?
余秀华:举个例子,很多残疾人也写作,曾经有残疾人给我微博留言,说“秀华姐,我也写诗”,基本上我一个字也不回复,因为所有的生命几乎没有可比性,所有的经历没有这个参照。不会说你我都是残疾人,就可以成为另一个你,这个绝对不会。正常人都可以参照正常人,但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参照成功;残疾人同样如此。所以我都懒得给他们去讲这个道理。
每个人都是唯一的。非要有这种心理状态,你才能正确地对待残疾。虽然我到现在还对我的残疾心存不甘。当我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虽然也不是特别的差,但我还是希望自己是健全的人,这个时候就会觉得很绝望。命运是永远不会让你摆平的,也不要以为我摆脱了命运的悲剧,这是绝对不可能。命运永远是把你安排在这里,你怎么挣扎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写诗也不是对命运的反制,只是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