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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满屋

2023-06-27 11:37 来源:南方网

  广府人有春节开油锅的习俗,炸煎堆、蛋馓、油角等等,寓意来年红红火火,油油润润。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家务劳动社会化,这些应节的食品又逐渐被社会生产所代替。广府年关时分,市场里各个小吃店都一改面目。贴上大红纸,上书应时年货:煎堆、酥角、蛋馓,火热供应。一锅锅炸物随后出炉,油香扑鼻,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广告牌。邻里街坊也排起长龙,等待那一份香气四溢的“油器”,稳稳地落到自己手中,带回家里。

  在过去缺乏物资的年月里,油炸食品是逢年过节才得以品尝的美食。高温油炸之后的食品储存得久,一次买够,便可撑足过年的前前后后好多个日子。

  咸水角,便是油器中的一种,既可以在茶楼里吃到,也是过年常备的点心。不同于其他点心的甜腻,乃是以咸料为馅,往往采用猪肉碎、韭菜、虾米等食材,拌五香粉等调味料。有些地方在元宵前后吃,内里放五种馅料,又叫做“五味元宵”。

  被做成圆鼓鼓三角形的咸水角,因受过油炸,表皮布满如同圆润珍珠的小泡。有人说,北方有“饺”,南方有“角”。二者实际上是相通的:烹饪业中,将面粉做的圆皮对折包裹馅料的制品称作“饺”;米粉做皮,则称作“角”。北方多麦与面粉,南方多稻与米粉,差别也就形成了。咸水角,用的便是糯米粉皮。

(金勾咸水角,香脆软糯,甜咸相宜。)

(金勾咸水角,香脆软糯,甜咸相宜。)

  原本莹白如玉的糯米粉皮,在油炸下转变为金黄色,也带上了微脆的口感。深处,则恢复了软糯柔滑,细细体味,就能感受出糯米的甜味。再深入一层,又触到了咸香的内馅。甜咸交叠中和,似有一对两生花,在舌尖齐齐绽放。

(鸡仔咸水角,趣致可人。)

(鸡仔咸水角,趣致可人。)

  咸水角的馅料,也是荤素搭配,口感颇为丰富。萝卜干与猪肉碎等结合而成的馅料,朴素而踏实,尤具乡土风味,接地气得仿佛回到了家乡。

  不同于其他点心,咸水角一点也不贪心,不求把内里填得满满当当——馅料不足一半,与皮层若即若离,为食客留下了咀嚼与想象的空间。在这空间里,我们得以重返古早年岁,回到左邻右舍在年节前互相串门,大人们帮忙炸油器备年货、拉家常,小孩们则一起围跑玩闹,甚至偷吃;回到某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与乡人们就着一壶淡茶,嚼着手制糕点,谈天说地。

(咸水角虽为油炸,馅料咸甜交加,这点也印证了广式点心小吃“油而不腻,食而不饱”的特色。)

(咸水角虽为油炸,馅料咸甜交加,这点也印证了广式点心小吃“油而不腻,食而不饱”的特色。)

  煎堆,更是老一辈广府人过年必备之物,所谓“年晚煎堆,人有我有”。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圆球,洒满喷香的芝麻,十分讨喜。将酥化的煎堆送入口中,“煎堆碌碌,金银满屋”的美好念想,便化作了开启新年生活的动力。

  煎堆在明末清初就成为广府风俗食品,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四.茶素》记载:“广州之俗,岁终以烈火爆开糯穀,名炮穀,为煎堆心馅。煎堆者,以糯粉为大小圆,入油煎之,以祭祀祖先及馈亲友者也”。煎堆品类繁多,可软可脆,因产地和制法区别有南海的九江煎堆,形状扁圆,以馅沾糊浸炸,入口酥化;有顺德的龙江煎堆,形状正圆,裹皮浸炸,入口酥脆,是整个珠江三角洲的主要范本;还有咸甜两种馅料的中山煎堆和空心煎堆,均以圆体而生,大小不拘,圆融和美,惹人喜爱。

  在今天的茶楼里,作为经典小吃的煎堆也受到改良,口感少了几分油腻,注入更多的健康元素,与现代人的口味与需求相贴合。“百子金菠萝”,就是煎堆的创新版本。

  被端上桌的“金菠萝”足以把第一次尝鲜的人吓一跳。它近乎脸盆般大小,高高鼓起,使人恍然间以为自己身处大胃王比赛的擂台上。细看起来,金菠萝的卖相还是非常漂亮的:色泽是鲜艳的明黄色,通体均匀,酷似熟透了的菠萝。煎堆用芝麻点缀,意指多子多福,金菠萝的“百子”也沿袭了这一传统,糯米皮里细细嵌入了白色芝麻。

(百子金菠萝)

(百子金菠萝)

  实际上,金菠萝的内里空无一物。用剪刀轻轻戳破,它立即如漏气的气球般塌瘪下去。原来,不过是一层通透的皮,虚张声势罢了。而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乃是因为加入了南瓜蓉。将这层皮鼓胀起来,并非易事。要控制各种元素的比例,太厚了,鼓不起来;太薄了,又容易破损。对温度的掌控,也更为严苛。

  金菠萝还热乎着,丝丝甜香随之于热气烘烤中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抓紧剪下一块来吃。既然没有馅料,糯米皮层便成为了主角,得到更多的关注。它也并没有让人失望:外皮带有微微的油光,咬下去是酥脆的爽快感。皮层内部则糯软,又柔韧。慢慢咀嚼,又能进一步品尝出南瓜蓉的甘甜与清香,更有粒粒芝麻增香,口感层次极为丰富。

  咸水角与金菠萝,都使用了糯米,特别具有韧性。“韧”的口感,亦在广东尤其受欢迎。而这韧,并非简单的软韧,广东人追求的是外脆内韧。

  类似这种口感的,还可举出数例:油炸鬼,外部松脆,咀嚼时嘶嚓作响,内部则有一股韧劲,源于发酵的面筋;蛋煎裹蒸粽,是对粽子的创新吃法,外皮被煎得金黄而焦香,内里保有糯米的黏牙。咸煎饼、咸甜薄撑、客家糯米糍等等,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咸煎饼是广州的传统小吃,其外脆内软,咸香可口吸引了一大批食客,其制作用面粉搭配红糖、南乳、泡打粉等制作,经油炸后口感心软、皮脆、松香。)

  (咸煎饼是广州的传统小吃,其外脆内软,咸香可口吸引了一大批食客,其制作用面粉搭配红糖、南乳、泡打粉等制作,经油炸后口感心软、皮脆、松香。)

  油脂煎炸的香脆口味,激发愉悦的同时,也向身体快速注入能量,为向着接下来的日程前进加满了油。蕴含在深处,富有嚼劲的柔韧糯米层,使得齿间充满了“拉扯”的快感。正如广府人面对生活的务实与坚韧,微缩入了这一块小小的糕点之中。

——摘自 赵利平著《大粤菜》(广州出版社

编辑:周存   责任编辑: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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