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破·地狱:感恩特别版》于全国14家英皇电影城独家上映。
新增了13分钟内容的特别版,有哪些不同?
道生的“地狱”:害怕成为父亲
道生(黄子华饰)为什么害怕婚姻,害怕成为父亲?
这是公映版留给我们最强的疑惑。我们记得道生在处理完甄小姐儿子的遗体后,对殡葬礼仪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他逐渐意识到,破地狱并非仅仅是破先人的地狱,更是破生人的地狱。
那么,道生心里的“地狱”究竟是什么?
特别版中,道生同父异母的弟弟(岑珈其饰)登场。在父亲的骨灰龛位前,道生从弟弟口中得知父亲因癌症离世。弟弟受父亲所托,交给道生一张三人全家福,上面有爸爸、妈妈还有年幼的道生。全家福的背面两行大字:“阿生,对不起。父字。”道生烧掉了照片,让海风将这段过往的记忆一并带走。
这段隐晦的剧情似乎在暗示道生的父亲曾有过出轨行为,有了两个家庭,并且在后来更多地陪伴了第二个家庭,对道生的陪伴则少之又少。但问题随之而来,道生心中的仇恨,真的随着这张照片被烧掉而消逝了吗?
公映版里,美玉怀孕,道生说:“我不想将来刚跟孩子建立起深厚感情,就要面临分离啊!”而特别版通过道生在海滩前摩挲着全家福,我们似乎更加懂得他的纠结:他抗拒当父亲,不仅仅是嫌弃纸尿裤,不仅仅是担忧孩子未来要面临的压力,更是发自内心地恐惧自己会重蹈父亲的覆辙,成为一个缺席的父亲。
志斌的“地狱”:已经成为父亲
我们记得公映版里被缓缓剖开的郭志斌(朱栢康饰)的父职困境——他为让儿子挤进妻子心心念念的圣家学院,与父辈信仰割席,放下自己的职业道德,毅然参加天主教受洗仪式。
这种撕裂感在特别版中被赋予了更锋利的现实棱角:道生洞悉志斌内心的煎熬后,带着他找到了由谷德昭扮演的圣家学院的“人脉”。谷德昭以诙谐的姿态向二人提出购买400万元的学校债券。当学校也开始发债,这一看似调侃的新增段落,剥开了现代教育神话体系中“入场券”上那层烫金糖衣。
尽管两个版本殊途同归地让志斌一家去国外读书,但特别版新增的这一场戏,不仅仅只是在给情节打补丁,更像是一把解剖当代教育焦虑的手术刀,呈现出一段四代的传承教育困局。从公映版到特别版,郭志斌的半生似乎都深陷于父亲既定想象的泥沼。文哥(许冠文饰)忧虑志斌学业无成、缺乏傍身技能,在未探询志斌内心意愿的情况下,急切地逼迫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志斌对孩子教育的那份执着,实质是由孩子来弥补往昔自身的遗憾。他全力反抗,试图挣脱这被安排的人生轨迹,可残酷的现实是,即便拼尽全力,依旧难以跨越那高不可攀、昂贵的教育门槛。
当祖辈将生存恐惧与职业传承锻造成“铁饭碗”的执念强加到父辈身上,父辈又将这一控制模式复刻,将执念强加到子辈身上,看似反抗的子辈则陷入了更深的悖论——掉进了更棘手的困境。祖祖辈辈无穷尽,他们打着“为了孩子教育奉献一切”的旗号,本想借此实现自我救赎,却给下一代套上了更沉重的精神枷锁。
特别版里添加的这个片段还是让我感到震撼。未被解决的创伤终将以宿命形式重现,爱的计量单位不应该是教育投入产出比。当我们不再试图用教育成就来证明爱的纯度,一代又一代人才能在创伤的裂缝中,看到彼此为了挣脱束缚、努力向上的灵魂,真正实现心灵的救赎与和解。
特别版值得“二刷”吗?
道生给因癌病逝的黎太太送礼物。
道生与明叔喝粥。
莲姐一生对“两人、一铺、一碗汤”的坚守……
这些是13分钟里新出现的细节,看似不影响剧情走向,却让人物有了更细腻的内心创伤与情感纠葛,每一个角色都有了更多维度。
《破·地狱》值得“二刷”吗?有人觉得不必,此前公映版更为凝练,已经足够支撑主题。
黄子华说:“《破·地狱》是很厉害的,拍完之后,我跟一个我打算不会再见面的人吃了一顿饭,我觉得这套戏是真的有力量。”
特别版的诞生与黄子华的一个承诺有关。《破·地狱》自2024年底上映以来,票房上势如破竹,荣登港澳影史华语电影票房冠军。导演陈茂贤曾说:“影片在香港放映时取得了出色成绩,打破了香港华语片的历史票房纪录。当时,‘子华神’黄子华向观众承诺,如果破纪录就推出一个特别版,让观众能多了解一些影片中的内容。”
特别版并非导演剪辑版,不是《破·地狱2》抑或是《破·地狱前传》,不是整个打乱的剪辑,也未有大量全新的内容,而是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内容的加长版。它在公映版本的基础上,增添了几个各约1—2分钟的场景,就好似在公映版中嵌入了一个个小巧的彩蛋,进一步丰富了人物的前史。
清明时节雨纷纷。仅在部分影城上映的特别版,注定不会成为这个档期里最热的影片。但我还是庆幸自己在的城市能看到特别版,“二刷”成为一场更深刻的心灵朝圣。
因为知道结局,我在看的时候更从容,能捕捉到初看时忽略的隐喻,看见被遗忘的情感脉络,在走出电影院的那一刻,由衷发出好好珍惜身边人的感叹。“二刷”的目的或许不再是寻找答案,而是让银幕的微光化作映照自我的镜面——毕竟真正的救赎,往往始于像文哥砸碎写有“女人污秽”的祖训瓦片那般,在自己的“地狱”困境中滋养出新的希望之芽。
撰文 黄耀婵(暨南大学艺术学院/珠江电影学院电影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