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蓉陈德容吵起来了”的话题冲上热搜第一时，当身边和网络上对“姐姐们”的讨论越来越多时，不算是“浪姐”系列忠实受众的我，也抱着“八卦”的心态点开《乘风2025》。

　　这真的是女性成长主题综艺吗？我越看越疑惑。节目一边打着“女性互助”的旗帜，一边将争议与八卦剪成热搜话题。何以如此割裂？

　　当真人秀的“秀”杀死“真人”

　　“浪姐”的经典舞台秀很多，从第一季的《兰花草》到第五季的《精卫》都让人念念不忘。但这一季，“秀”的热度远低于“真人”。在女性议题甚嚣尘上的今天，《乘风2025》改变了叙事策略，在展现女性舞台、女性友谊以外，更多地聚焦于精心设计的冲突，把女性综艺变成大型猎巫现场。

　　第二期节目堪称教科书级的“塑料姐妹花”制造现场。王蓉、陈德容、黄英三人在排练室表现出的思维差异，本是人际中常见的磨合过程，“学霸”王蓉要求效率和效果，陈德容由于跨界无法跟上舞蹈进度，沟通不畅也令她心态崩溃，黄英则在规劝时词不达意。

　　节目组却用蒙太奇手法将王蓉的“题海战术”与陈德容的眼泪并置，建构出职场PUA的小剧场。弹幕中反复提到的“题海战术”“练就完了”“不要拖后腿”“这种人真讨厌”也令我感到不适，舆论指向“犯错”的人，但这些“错误”真的有那么不可原谅吗？

　　房琪、彭小苒、何泓姗所在的团也逃不过这种争议。彭小苒希望能对《珊瑚海》做出一定程度的改编，但队友与音乐总监赵兆都怕弄巧成拙，彭小苒只能放弃。这些再正常不过的舞台表达碰撞，却被节目通过房琪的视角，塑造了彭小苒、何泓姗敷衍练习的形象。

　　直到当事人作出明确回应，节目组被迫放出排练室的无剪辑版，这场闹剧才勉强收场。但反转同样来得很快，舆论攻击转向房琪，节目组无辜“隐身”，冲突带来的热度居高不下，甚至达到了同期第一。

　　我们不好判断，节目组是不是在“捧杀”房琪。但鲜明的第一视角，明显能被证伪的剪辑引导，确确实实将三位女性推入风口浪尖。

　　炒作带来数据高峰，但我们仍然要问：作为一档女性成长综艺，《乘风2025》引导公众关注女性的“不完美”时，是否还保留着“乘风破浪”的初心？当观众对着屏幕痛骂“作精”时，可曾想过那些被剪掉的拥抱和夜谈？节目组放大每道泪痕，却把真正的女性力量扔进废片库——这哪是乘风破浪，分明是流量至上的献祭仪式。

　　“影响民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们发生和引起注意力的方式。”作为承载着女性价值、记录女性“真人”成长的综艺，节目组的天平却开始逐渐摒弃“真人”，向“秀”倾斜。

　　女性叙事不止“扯头花”

　　还好，即使是这样一出闹剧，我们仍能看到姐姐们的情感和高光。

　　在第六期淘汰夜，Nuen临别发言时，与小队长李艺彤无声的对视、流泪，在这个沉默得只剩二人的瞬间，李艺彤再也忍不住，向她飞奔而来，这个被网友戏称“偶像剧跑”的瞬间，才是女性情谊最本真的模样。我们看到了女性无关国别的、最真挚美好的情感共振。

　　吴宣仪的蜕变同样令人动容。在《乘风2025》中，吴宣仪从执着于“标准女团”到放手享受舞台，她挣脱了完美人设带来的包袱，在与姐姐们的相处中明白了“乘风”的意义——三十而历，不破不立。当她在崩溃后重新找到自己的舞台表达，我仿佛看见无数女性打破社会给她们的成功模板，擦去千人一色的口红，不再用同样的声线说话。

　　这一季，我们看见了姐姐们窥见真相时冷下脸却还维持体面的样子，看见了不同女性崩溃大哭后成长的样子，也看见了她们在被舆论攻击后小心翼翼、日渐枯萎，却被队友重新浇灌、得到养分的样子……年龄、性格不同的她们，在封闭的节目里碰撞、冲锋，又相互守护、包容，她们褪去了明星的艳丽光环，展现了作为成熟女性的破浪瞬间。

　　成长不会因年龄停滞。我们想看到的，除了姐姐们的成长，还有姐姐们阅尽千帆后对生活的感悟，对碰撞的处理，以此提醒自己：有一天我遇到这些麻烦，我也不用那么苦恼吧？

　　舞台：被遗忘的初心

　　乘风破浪，乘的是姐姐的风，破的是舞台的浪，故事的发生，依然在于舞台。

　　最震撼的当属《天若有情》舞台。小婉、管乐这对姐妹在彩排时甚至不敢对视，生怕情绪决堤冲垮舞台。因为“白蛇青蛇”出圈的她们，在四公赛前才得到合作的机会，因而格外珍惜《天若有情》的舞台。她们把十年的扶持与争吵，化作最后那个未完成的分离动作——真正的女性叙事从来不需要狗血剧情，其他姐姐们心照不宣的成全、小婉管乐即兴演出的默契就足以让人感动落泪。

　　《下一个天亮》则是道尽人生的舞台。比起华丽舞美修饰下的演出，我更喜欢小考时姐姐们投入情感的自在。这个团队里有59岁的邓萃雯，51岁的陈德容，47岁的倪虹洁，46岁的侯佩岑，31岁的管乐和30岁吴宣仪，她们在练习室里互相鼓气，在休息时互诉衷肠。当她们唱出“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我想起了曾经等待天亮的自己。她们用人生阅历重新定义了“女团”——可惜这样的高光时刻，在正片里被压缩成简单的过场。

　　每一个姐姐都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不管是叶童强大的人格魅力，还是李晟的不争就是大争，甚至是主持人谢娜，都有感染人的力量。小考时，淡淡老师温柔点评，我们体察到她对姐姐们的珍重和爱护，也看到了姐姐们努力练习到凌晨的汗水、崩溃后擦干泪继续拼的韧劲、无论怎么努力都不成自己预期的挣扎……这些被正片轻描淡写的细节，恰是女性生存现状的真实切片。当节目组用“扯头花”吸引眼球时，姐姐们身体力行发出呐喊：看，这是女性要闯的风浪。

　　遗憾的是，在节目组忙着制造热搜时，我们似乎都忘了《乘风》本该是场视听盛宴，我们本可以看到《兰花草》这样破圈的神级舞台。节目组的镜头对准的不再是姐姐们的练舞室，而是可以上热搜的情绪爆点。

　　《乘风2025》更像是一场关于女性综艺的实验，节目组不断在“真人”与“秀”之间，在初心和流量之间摇摆。

　　当陈德容被骂上热搜时，弹幕里同样涌出大量职场女性的共鸣；当吴宣仪打破完美人设，弹幕开始讨论“允许30岁女性失败”的社会议题。这档被异化的综艺，意外成了当代女性的集体镜像。

　　而《乘风2025》最大的价值，是观众自发分析剪辑痕迹的“觉醒”，当女性观众们对自己要走的路有更多认识，毕竟，真正的女性力量不需要剧本，她们眼里的光，就是最好的故事。

　　撰文：申靖楠（暨南大学艺术学院/珠江电影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