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在描述秦始皇陵墓时说:“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天文指的就是日月和二十八宿。二十八宿在湖北的曾侯乙墓里也出现过,是古人看待与注解天文、宗教、文学、星命、风水与择吉的重要依据,也是中国古人世界观的组成部分。第一次在大屏幕看到涉及二十八宿传说的新鲜故事,不禁佩服编剧的国学功底,也感到国漫的市场真是越来越“卷”了。
没点儿功底不敢点这道大菜
《落凡尘》这个名字我觉得也有两种解读方法。其一,“落”是动词。标题里使用动词是大家公认增加力量感的做法,偏重的是人物命运的坠落感,如灵毕神君警告金风:“如不及时返回,则恐仙命耗尽永堕幽冥。”无疑,“落”是一个可怕的动词,意味着不可返回。其二,“落”是名词。落是碧落,即九天或天庭。凡尘是人间,天庭和人间是互不干扰又一体存在的状态,两界之间靠天幕连接,天幕上有二十八宿驻守,非常自得其乐。
二十八宿、符箓、皮影、火锅、凉茶、七古镇江湖……随处可见的文化符号。
影片有一个耐人寻味的设计:金风在天上时,天庭几乎是黑白色,只有下望人寰处才有红霞可见。正应了白居易的“不见长安见尘雾”——尘雾就是滚滚红尘,红尘是红色的;等金风下凡人间,人间的色彩突然瑰丽灵动起来——是的,人间从不完美,但人间有色彩,有真情,有温度,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取舍与选择。人间是牵挂恩怨、错综复杂。人寿命短暂,仙力全无,在神仙眼里可笑如蝼蚁,但人的爱恋与追求永不止息。金风想要寻找母亲,也是身体里作为人的一部分的情感渴求,是神仙所不欲。那么,是完成任务后成为一个冰冷神台上面目不清的神仙,还是下界里甘当一个需时时动用自己全部智慧、技能、身体与勇气才能勉强抵抗不公命运的凡人,是金风将要面对的第一道考题。
中西英雄的异同与变化
不可避免地,《落凡尘》无疑也是讲素人成为英雄的故事。中国故事的英雄与西方故事的英雄在许多方面存在不同。
价值观和道德准则:中国英雄通常强调忠诚、孝顺、正义和自我牺牲等价值观。他们在行为上往往受到道德和伦理的约束,是为了国家、家庭或社会的利益而战。西方英雄也可能具备这些品质,但他们更注重个人的自由、独立和追求自己的目标。
力量和能力的来源:中国故事中的英雄常常通过修炼、武功或神秘的力量来获得超凡的能力。他们可能拥有神奇的武器、法术或内力。西方英雄则更多地依赖于自身的勇气、智慧、技能和身体素质。他们可能擅长战斗、策略或领导能力。
形象和性格特点:中国英雄的形象通常比较理想化,具有高尚的品德和威严的气质。他们往往被描绘为英俊、威武、正直的人物。西方主角的形象更加多样化(史莱克就很丑),包括勇敢、坚毅、机智、幽默等不同的性格特点。他们可能有缺点和人性的弱点,但通过努力和成长来克服困难。
故事主题和情节:中国故事的英雄常常面临着国家危机、民族大义或道德困境。他们的故事往往涉及战争、政治斗争和江湖恩怨等。西方英雄的故事则更加多样化,包括冒险、探索、爱情、复仇等各种主题。他们的经历可能充满挑战和冒险,甚至可以重利轻义,贪财好色,尽情演绎内心的挣扎和成长。
对命运的态度:中国英雄往往强调顺应天命,接受命运的安排,相信有一种更高的力量在支配着世界。西方英雄则更倾向于挑战命运,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可以改变未来,更加强调个人的自由意志和选择。
这些差异反映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价值观、信仰和传统的影响。但凡事总有例外,我们所熟悉和喜爱的孙悟空故事真的更像是一个西方英雄的成长轨迹:他外表说不上英俊,拥有独立个人意志,更从不屈从于命运,所倚仗的从来不是背后天庭(甚至与天庭为敌),唯一凭借的无非自身勇气与战力,兼有很多人性缺点和弱点,但这从来阻挡不了人们对他的喜爱。因为他和大家一样,通过不断突破极限的努力和一关又一关的磨难成长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大圣的故事能够感动全世界,确实与他趋全球化的世界观与讨喜的幽默感(或说乐观精神)有很大关系。
东方英雄笑一笑
《落凡尘》的一大进步,是增加了东方英雄的笑料:帅哥还是那个帅哥,义字当先也还是枷锁继续扛,但他不再愚忠愚孝,不再两头为难,甘做一枚悲剧英雄——恰到好处地为美食心旌荡漾,和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地收下打赏,为他的茕茕白衣增添了几分人间暖色。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也使得英雄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更加人性化。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都不妨碍他首先做一个可爱的人。相比于街市之中的母胎凡人,他拥有更多使命感、探寻真相的勇气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解生民之倒悬的正义,但他同时也难面对“你想不想她?你恨不恨她”这种最简单的灵魂诘问,无法回应的苍凉。英雄有时更难纾解柔软的心结,因为从没有人有机会走进过天煞孤星的内心。
讲点凡尘花絮
导演钟鼎在互动会上说,这部戏很不容易。随着五年磨出这部电影,有些人毕业了,有些人故去了,有些人加入动漫行业,有些人离开这行,学生变为导演,导演同时还是老师,还要给学生们改作业……2000人、50家供应商一起投入一部电影,新工种新技术带来更好的效率和更多的改动。最忙的时候,一天中有十小时在开会讨论、修改。
这便是凡尘。人生做事本就是困难重重。凡尘从不是神仙施展法器一蹴而就,凡尘就是蚂蚁啃骨头,理想主义被揍翻在地。泪水流过,笑声有过,有些人变为游丝,有些名字变为想念……好在结果是好的,虽然很多东西不一样了,但有些东西更清晰了。《落凡尘》超前首映礼讲“梦开始的地方”。它的确对得起这几个字,因为几乎全员认同“超预期”。凡尘之人因逐梦而生动,希望这场人间之梦明媚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