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腌”“打冷”潮人至爱
鱼饭是独具潮汕特色的海鲜吃法,除此之外,潮汕人对本味的追求,在另一种令外地人闻之色变的做法上也尤其能够体现:那就是“生腌”。
被调侃为“毒药”的生腌,对食客来说,只有零次和与无数次的尝试。不能接受它的人,胆战心惊地浅尝一下,立即匆匆放下筷子;爱吃的人,越吃越上瘾,不断地循环着食过返寻味的探索。
生腌,顾名思义,就是将活生生的海鲜放入腌料后,直接上桌。具体做法,则是先用白酒如二锅头把海鲜淋洗、浸泡,使海鲜“酩酊大醉”,吐出杂质,并起杀菌之效。再用酱油、辣椒、蒜头等配料,腌制两三个小时,最后洒上香菜头,即可供人食用。
(生腌虾)
(生腌奄仔蟹)
经过生腌的海鲜,肉质透亮,滑嫩如浆。不同食材皆可生腌,酝酿出不同的风味。
如花甲,五、六月份正当季节,鲜活肥美。可以在花甲生的时候直接腌制,也可以先用沸水灼过之后再腌,仅熟即可捞出。因为秘制的酱料浸透入味,两种做法的味道相似,但灼过的口感与熟吃时十分相似,稍微紧实一些,更有弹性,而生腌会更爽滑。
(生腌花甲)
可以生腌的贝类,还有名为“辽叫”(潮汕话里也叫“鸟叫”)的一种小贝壳,一口嘬入它时的吸食声如同小鸟叽叽叫,吃起来柔嫩多汁。以及“血蛤”,流淌着血红色的汁水,乍看让人望而却步,恰似茹毛饮血,实际上肉质脆嫩,没有腥味。潮汕人吃夜糜时配上这些带壳的可爱小生物,开展一场慵懒却有滋有味的消遣,足以把日间的疲倦一扫而空。
(生腌“鸟叫”)
(生腌血蛤)
若要吃一顿丰盛的生腌宴,则少不了青膏蟹。它的蟹壳泛青、蟹钳大、肉质饱满,最适合选做生腌。经过生腌,蟹肉晶莹剔透,轻轻撕扯,肉便如透明凝胶般渐渐分开。蟹经过冰镇,入口清凉滑嫩,毫无腥味,有时带有细碎的冰沙。最美味的蟹膏尤为肥腴,膏脂表现出绵糯的流心质感,橙红透亮,仿佛融化的落日,缓缓流淌。
(生腌青膏蟹)
能生着吃的,还有肉质洁净的江鱼。潮汕人也吃鱼生,不经煮熟,直接拿来蘸着调料、配着小菜享用。鱼生吃法,乃是自古传承而来。古时中国吃鱼生的习俗是普遍存在的,《诗经》中有“庖鳖脍鲤”,“脍”指的就是那薄如纸、白如玉的鱼生。现如今,潮汕成了少数保留这一饮食习俗的地区。
从江里打捞来的野生草鱼,杀鱼,剥皮,风干,切成薄薄细片,通透晶莹。放入口中,嚼之爽口弹牙,辅之以配菜酱料,则香盈饱满。这样吃起来不仅爽脆润滑,且纯粹、自然,保留了食材原本的味道,恰似直接将河海的精华吞入肚腹之中,至为鲜甜。
(捞起鱼生)
此外,潮人认为海鲜若暖着吃,虽然可以减轻一定的腥味,但海产特有的鲜味也会有所丧失,所以他们另辟蹊径,将海产煮熟后再晾凉冻吃,或是直接冷吃,如“潮州冻蟹”“鱼饭”“生腌”等都是凉食。因潮人将海产冻食的做法实在太多,无法一一罗列,所以就将这种晾后凉食、又完全有别于北方菜系凉拌食法的方法称为“打冷”。“打冷”之得名,还有一种说法是在香港的潮人为了争取生存空间,经常打架后去潮菜档吃宵夜时嚷着“打人”的潮语谐音所致,但此大约为以讹传讹之说。
(“打冷”已成为宵夜的代名词。)
“打冷”的食品既有卤浸的方法也有蒸煮或“烚”的方法,“烚”法与鱼饭做法类似,用竹箩将海产盛载,浸入滚水之中烚熟,取出晾凉后蘸普宁豆瓣酱而吃,别有一番风味。豆酱虽咸,但却并不浓稠,而是结合香芹、蒜瓣等佐料,衬托出海鲜本身的鲜甜滋味,进而增鲜提味。
大海潮起潮落,见证了一代代潮汕人的勤劳能干与灵巧聪明。潮汕人同样深谙大海的味道,并用最接近自然的方式,进行演绎与还原。从珍贵海味到常见的小鱼小虾,众多渔获在潮汕人的案板上翻滚、扑腾,待到上桌之时,则成了色香味俱全的艺术品,同样保留了鲜活时的生猛。
——摘自 赵利平著《大粤菜》(广州出版社)